那張暗紅色的嘴里長著兩排人類的牙齒，流著貪婪的涎水。

破破爛爛的嘴唇大張，好像下一秒上下唇角就要撕裂，而這張嘴長在一塊滿是瘤子的短粗肉塊上。

暗紅的微光包裹著這奇怪的東西。

“邪靈。”老師又開口了。

柯凡還是第一次見野生邪靈，怎么這么惡心。

看著慌亂的眾人，和好像已經受傷了的老師，柯凡感覺現場只有自己能對付它。

這張嘴準備對著地上的女孩咬下去。但陳玄已經在柯凡的控制下飛到它面前，瑩綠色的光芒終于吸引了這只邪靈的的注意。

它下嘴的速度慢了，趁這機會，陳玄的八根觸肢一起伸出，掰住這張嘴，往一旁拖拽。

不滿的嚎叫從大嘴邪靈身體里發出，這種來自深空的聲音難聽至極，仿佛要沖破人類的耳膜。

柯凡都嫌棄難聽，更別說別人，所有人都捂著耳朵，但還是有個別耳道里已經流出鮮血。

面對深空，普通人類竟然如此脆弱。柯凡明白自己要盡快結果這怪東西。

大廳里的燈光也開始不穩，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到最后幾乎亮不起來了。

隨著陳玄發力，邪靈的嘴角終究還是裂開了，并慢慢地被撕成兩半，從頭到尾……

撕到一半的時候，邪靈不再出聲，只剩下某種詭異的嗡鳴逐漸加重然后變緩，最終消失，空氣里只剩下陳玄帶來的規律的震顫。

普通人聽不到這種震顫，只是身體感覺到一些難受與恐懼。

柯凡趕緊收回陳玄，而那變成兩半的邪靈，它惡心的肉身卻像融化般迅速消散著。

大廳恢復了光明，門外的走廊也回來了。柯凡身邊都是人群的呻吟和啜泣。

女老師身上的樹根也逐漸收緊，恢復了女性的身體輪廓。

她著急地往門口的女孩走去。

“能動的人快去找人幫忙。”

說著，女老師重新將目光放在柯凡身上，“既然你是神使，請幫忙聯絡神殿。”

女老師說完，焦急地抱起女孩往外走去。

“趕緊通知市長，他女兒受傷了。”

柯凡其實也不知道怎么聯絡神殿，他只能抬起手腕，用剛發給他的這只智能表聯系張聞天。

大晚上的這么刺激，他得好好問問，怎么連市政大樓這種地方，邪靈都能隨意進出。所謂聯盟城市的安全體現在哪呢？

這種嘲笑的心態，大概是來自祟菏的，他向來看不起自認為文明先進，高高在上的聯盟城市人。

回家陪妻女吃飯吃到一半的張聞天急匆匆回來了。他的夾克里套著寬松的體恤，中央還是個大頭毛毛狗。

看柯凡盯著自己衣服看，張聞天清了請嗓子，“孩子他媽買的。”

柯凡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看到了這位嚴肅指揮官有人味的一面。

張聞天很快就收到了工作人員給他的報告，看著手表彈出的全息屏上的信息，他給柯凡捋了一下這次事故的原因。

“這次疏忽，主要因為你需要進出政府大樓，邪能者身上的深空氣息也會觸發警報。所以技術人員在對大樓檢測系統進行更精確的調試，沒想到系統只是短暫地停止運轉了半個小時，就被鉆空子了，幸好這只邪靈很弱，但也可能是因為很弱，所以也沒人及時察覺……”

難道還怪我？張聞天的一番解釋，讓柯凡有些無奈。

“以前沒有邪能者來過這？”

“赤川上一個服務于聯盟的邪能者已經是十年前了。”

柯凡想起血晶里那人。

“那為什么上課的老師都不知道我？還有，這老師，長得也挺奇怪了。”

“你走錯地方了，給你單獨培訓的馬克老師在17樓。這位老師是一位退役神使，她的身體異能是有點特殊。”

柯凡一時語塞，確實好像是說叫馬克。他還奇怪怎么馬克是個女的。

一旁的張聞天面色嚴肅，“但這件事確實很嚴重。不得不擔心或許有些邪惡力量已經滲入了赤川城內部。”

柯凡覺得張聞天的擔憂不無道理。在所謂被神護佑的城市里，居然這么隨便就冒出一只邪靈。

不過這次事故柯凡倒有了一點意外收獲，他發現手繪板上顯示的恐懼值快速上升了。

自從那晚畫百眼巨魔畫到一半因為恐懼值不足無法畫下去時，他就開始留意這個恐懼值是以怎樣的一種方式增加的。

他發現在沒有什么特別事件發生的情況下，恐懼值的增長速度很慢，一天可能只有3個點左右。跌到2的時候，他就基本上無法再繼續下筆了。

但今晚的邪靈事件后，恐懼值卻一下增長了10個點。

難道和深空有關的事件會增長恐懼值？

柯凡回想起在山洞里第一次看到恐懼值不足這個提示，到第二次被提示，這段時間里如果單純靠恐懼值的自然增長，是不夠他將百眼巨魔創作到這個程度的。

距離創作完成可能還差三分之一的百眼巨魔，已經用了18個點的恐懼值。而且畫的過程中進行的刪除修正，消耗的恐懼值也不會回來。

柯凡猜測他這18個點的恐懼值，主要還是在非法狩獵隊的倉庫里，歪臉男異變的過程中積累的。

也許深空感染帶來的香甜味道，就是和恐懼值有關的東西？

想到這里，他問張聞天，“深空感染者發生異變時會不會產生什么氣味？”

張聞天點點頭，“腥臭嗆鼻，讓人肺部不適。”

臭？柯凡卻覺得香甜，甚至神清氣爽。難道自己是變態？

行吧，邪能者本來就是特殊的存在，變態點也正常。

今晚的事情自有人善后，柯凡配合記錄了一些信息后，被告知可以先回家了。

柯凡想起好像沒人給自己安排住處。天色已晚，還是先回顧航那吧。

走出市政大樓，回望這棟幾乎是全市最高的建筑，此刻燈火通明，竟有幾分從前世界社畜大樓的影子。

但市區里其他建筑就黯淡多了。這是個科技畸形發展的時代，但似乎就連最發達的生物科技，普通人也沒有享受到太多它帶來的好處。

柯凡聽說那種能重生的治療倉在平民醫院里是沒有的。主要由于技術管控不允許民用，所以甚至有人覺得根本沒有這項技術。

然而其他先進的基因醫療手段，也費用高昂，掌握在少數和神殿或政府有關的大公司手里，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搭上最后一班城區有軌電車，柯凡發現這破破爛爛的舊車廂里居然還有很多人。看上去都神色麻木，像是剛下班的。

他們的打扮很普通，甚至不如穿越前大城市的多彩和潮流，有種回退到七八十年代的感覺。

但部分人身上一些普通人類不該有的生物特征，還是昭示了這是個異世界。

有的人像之前那位醫療官，有著特別多的柔軟手指，有的人發亮的腦袋上長的是褐色的鱗片，還有的人四肢又長又細，瞳孔是古怪的山羊狀……

他們多數是介于異能人異獸人和普通人之間的特異體。原因可能是并不罕見的基因突變或病變，再者就是被故意改造的，為了適應某類工作的身體……

身處在人群里的柯凡，一種異世界的孤獨感油然而至。之前一直在應對突發情況，心從未靜下來過。

他想起妹妹八年前就在這了，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這奇詭的世界，該多么害怕。

想到這，在祟菏記憶中對妹妹照顧有加的陳玄頓時親切了許多。祟菏的記憶說明了，他不是故意拐走妹妹的人，八年前也許是某種意外，打通了兩個世界。可是，妹妹卻不在了，自己的穿越是巧合還是被安排好的必然……

入城后柯凡一直在極力避免把太多暫時無解的問題想得太深，可還是忍不住。他感覺得到，那所謂深空的陰影好像一直在等待自己的理智陷入狂亂，好奪取精神主導權。

這可能就是邪能者會墮入深空的一種征兆，念生念滅間，精神一直在黑暗懸崖的邊緣跳躍。

但幸好，手腕處的震顫把他從越來越深陷的思考和情緒里拔了出來。

有人聯絡自己？

上面顯示的不是張聞天或任何一個自己已經認識的人，而是一個叫邱海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