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回頭，只見晶石里的邪能者，一只手從石頭里探了出來，抓在麥隆肩膀上。

那枯枝般的手指，摳進黑色布料中，扎入老者的骨肉里。

柯凡想上前幫忙，麥隆制止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光明的小球，放在唇邊喃喃地念了幾句。

小球騰起一團橙紅的火，懸在麥隆手心。當小火球靠近肩膀時，邪能者的手松開了，慢慢回到石頭里。

麥隆臉色比剛才差了許多，柯凡則聞到了一絲微弱的香甜氣味。

這個味道是如此熟悉，每次都出現在被深空感染的生物附近。柯凡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這種味道或許和深空力量有關。

麥隆不知道柯凡在想什么，他緩步走向門口，疲憊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

但柯凡也看得出，作為神殿主祭司的麥隆。是有些能耐的，剛才的突發狀況他還扛得住。

“走吧，別回頭。”麥隆提醒了一句。

柯凡是個聽勸的，最后看了一眼邪能者那雙沒眼皮的眼睛后，跟著離開。

他總覺得背后有東西跟著自己，近得像是貼著后腦勺，那東西還在說話。

非人之物詭異的低吟將口中的吐息吹到了柯凡耳根，但他還是壓下了回頭的沖動。

兩人回到昏暗的長廊，背后的鐵門重新關上。

此刻那一聲聲低吟也終于消失了。

“釋放它，釋放無序的它……”

聽不懂，很煩躁，柯凡努力把這聲音從腦子里趕了出去。

仿佛從地獄回到了光明的世界。神殿大部分地方的色調是暗沉的，但此時卻顯得那么鮮艷生動。

緊接著便是授予神使身份的儀式，柯凡沒有太多猶豫。即便他的腦海里有祟菏的部分記憶，但祟菏所屬的蒼目部落已經覆滅。成為赤川城神殿神使，確實是最快融入這個世界的途徑。

這里有普通民眾無法接觸的信息，有這個世界最高的深空魔法和生物科技研究水平。還有柯凡決心要追查的真相。

之前在幻蝓影響下，柯凡看到了妹妹的死狀。那時的赤川城里在發生一些大事，四處皆是混亂。

急于出城拯救族人的祟菏和陳玄，甚至沒有機會帶走她的尸體。

柯凡咬緊了后槽牙。他是小柔的哥哥，不管在哪一個世界，他都絕不會放過那些殘忍的歹徒……

寬闊的大殿，主祭司和另兩名神官站在中央，等待柯凡走向他們。

張聞天和其他幾位看起來地位不低的神官神使站在兩旁，見證這場授印儀式。

過程算不上隆重，看上去年紀沒那么大那位神官先遞給他一塊書本大小的透明玻璃板。

柯凡接過那一刻，上面便顯示出了文字。熟悉的漢字寫清楚了柯凡即將成為赤川城帝俊神殿的神使，等級為S2，每月待遇3000聯盟幣，出任務另算……

柯凡看得有點出戲，這煞有介事帶著宗教意味的場合，他卻好像看到了一份勞動合同。

“你們都是這么招人的？”

“契約精神也是神所倡導的一種信仰。我們覺得對你而言，強求你對神的忠誠不如這一紙合約有用。”

這些神官想得倒是通透。

他利用自己的邪能為神殿工作，根據自己的神使等級，柯凡也可以得到神殿相應的支持和資源……

不管怎么說，擁有聯盟神使身份，解決了生活的后顧之憂，日后與深空有關的事情，還能獲得一城之力的協助，怎么看都是劃算的。

至于是不是真心認同那長相古怪的帝俊神，這不是柯凡考慮的范圍。

玻璃板的最后出現一個發光的小圈，柯凡將拇指按上去，一陣微微的刺痛穿透皮膚，但很快就消失了。

玻璃板上留下一枚清晰的指紋。柯凡知道自己詳細的生物信息也已經被錄入其中，這是這個世界最通用和可靠的一種簽名方式。

緊接著主祭司麥隆手掌中翻出一快紐扣大小的規則水晶石。透明的小石頭里翻涌著銀白色的絮狀物。

麥龍將這塊水晶石貼在柯凡的后頸。一種冰涼刺骨的感覺直入骨髓。

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進入了自己的皮膚底下，主祭司手中的水晶石也消失了。

柯凡抬手去摸，自己后頸上出現了一個凹凸不平的印記。

“從此刻開始，你是聯盟合法的子民，帝俊神殿光榮的神使。”

麥隆深沉而有穿透力的聲音回蕩在殿內。

柯凡知道他后頸是被植入了一個身份證明，不知為何，他聯想到原來世界豬圈里那些要被戳個章的豬。

自己現在開始算是個有編制的豬了。

自嘲歸自嘲，柯凡很快就得到了成為神使的第一項優待。

他乘車來到市政旁一棟五層寶色建筑，進入一個布滿儀器的房間，按要求躺上醫療床。一名雙手加起來有十六根手指的醫療官開始抽取和分析他的基因樣本。

“你這副身體的力量和敏捷度都是1，只是一個正常男性人類的水平。聯盟里生物醫療技術最發達的要數載天城研究院，我會把你的基因樣本和之前那位邪能者的血液樣本一起送去那里。應該不用多久他們就會送回可以幫助你改造身體的藥劑了。”

一臉正經的醫療官對柯凡解釋，他異常修長柔軟的手指還在操作著一些復雜的設備。旁邊還有兩人在幫忙。

“安全嗎？”

“放心吧，把人類身體的力量和敏捷度從1提升到3，簡單得很，再往上才得同時依靠你自己努力。只不過這項技術非常貴而且受限，一般人可沒這機會。”

柯凡了解到這整個十來人的醫療團隊，都是專門負責協助異能人神使們訓練和增強能力的。

在異能人革命前，每個聯盟城市都有這樣的團隊，包括其歸屬的研究院，都屬于聯盟政府。

異能人也主要是由政府雇傭的一批特殊人員，并沒有太多宗教意味。

然而那次革命后，聯盟政府基本上成為了神殿的行政執行部門。負責基本的城市管理，以及日常的城防工作。

研究院和在動亂中活下來的一大批研究員，由神殿直接管理，被賦予神侍的身份。但平時還是沿用醫療官，研究員，教授等習慣稱呼。

柯凡隱約已經感覺到這個神權復辟的世界，也不是在神出現的那一刻就如此的，一些權力的轉移和更迭，或許還是人類的老一套。

柯凡還有很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關于自己的能力他想了解更多。

按照醫療官的吩咐，柯凡從背包里取出那塊繪板時，兩個幫忙的醫療人員都退出了房間，面前的醫療官也給自己套上了一整套防護服一樣的裝備。

“我們從沒見過可以召喚邪靈的邪能者。通常邪能者只是能夠利用邪能進行戰斗，產生深空魔法效果。”

“像我殺死幻蝓那種能力？”

“嚴格來說你沒殺死幻蝓，只是讓它徹底異變了，是你的那只怪物殺死了幻蝓。深空魔法表現形式或許有差別，但本質是差不多的。魔法這個詞也只是一種區別于我們科技的說法，畢竟深空已經超越了人類所能理解的范疇。”

“那，帝俊神的能力是什么？我們能理解么？”

醫療官凝重的目光從眼鏡片后面注視著柯凡，“神的力量來自神域，那里創造出了極致完美的基因和肉體，讓血肉之軀上升了一個維度，偉大的五神就是這種完美的體現。神即便什么都不需要做，邪神和深空便已經無法隨意入侵聯盟城市，你說神的能力是什么？”

完美的基因和肉體，這一聽就是被洗過的腦子才能講出來的話。醫療官顯然也對柯凡略帶質疑的表情有些不滿。

神域，祟菏也聽過，那是一個普通人無法接觸的地方，無人知道它在哪，但確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柯凡也不得不承認，在面見帝俊神的時候，那看似笨拙古怪的身體，確實散發出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沉重壓迫。那混沌，凝重，遲緩的氣息，是一個生命沉積了太多歲月的重量，才會擁有的。

即便如此，柯凡還是看得出，像帝俊神這樣的正神，本質也是一種由基因和肉體構造的生物。

至于那從未真正現身，但又深深污染了這個世界的邪神，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恐怕就連聯盟最頂尖的研究官，都很難回答清楚。

這種神秘的恐怖，才真正讓人感覺不安。尤其自己的力量又是來源于這種神秘。

柯凡看著被繪板召喚出來的“陳玄”，感覺這種問題想了也是白想。

一旁的醫療官觀察，檢測和記錄著這個陳玄，似乎很想搞明白他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

但醫療官很快就放棄了，“你們這種邪能者的能力是從無序中誕生的，我們無法理解，不過這個邪靈身上的深空力量比較溫和，所以可以被你所操控。”

“這世上，還有很多不可操控的邪靈？”

“當然了，你不是一個部落戰士的重生體么？怎么什么都不清楚的樣子。”

“我很多事忘記了。”

“那些在外面游蕩的邪靈，是邪神制造出來的東西，目的就是讓擁有智慧和文明的生物陷入瘋狂，無序！它們以我們的恐懼為食！以我們的癲狂為樂！”

醫療官說得有些激動起來，好像什么可怕的東西已經開始占據他腦子般，連氣息都不穩了。

“好了，我知道了。”柯凡不想看他發癲，因為他又準備給自己扎針了，這一趟“入職”體檢有點繁瑣。

醫療官端詳柯凡那塊黑漆漆的手繪板時，即便隔著手套，他還是用了一個長鉗子擺弄，一臉嚴肅糾結，好像在對付什么危險的臟東西。

“這東西深空氣息太重了，你就這么一直背著它？”

“是啊。”

“我對這種深空的玩意不了解，但你本質上講還算個人類，這玩意很可能會讓你加速墮入深空。”

柯凡盯著那塊手繪板，他只知道要不是有這東西，他都不可能活著躺在這里。

這塊手繪板原本只是他普普通通的繪畫工具，到這里卻有了超凡的特性。既然是超凡物，為什么還這么笨重不方便呢，如果可以更好攜帶就好了。

這樣的念頭剛起，面前的醫療官一陣驚呼。

手繪板突然迸發出一陣紫色的能量流，在被扭曲的空氣漩渦中，它消失了。

本來還用鉗子抬起它的醫療官好像被什么東西沖撞了般，倒在地上嘔吐起來。

戴著隔離面罩的他，只能任由嘔吐物落糊滿了臉，甚至往回灌。

給柯凡都差點看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