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司滿是皺紋的手撫過覆滿灰塵的門把，一縷紅光從把手處閃過。

門識別到了來者的身份，咔噠一下便開了。

后面不是柯凡想象的骯臟黑暗的牢籠，也沒有某個樣貌猙獰的囚犯，而是一條向下的樓梯。

那剛才門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柯凡滿心疑惑，跟著麥隆一步步往下走。

這里的燈光倒是比外面亮些。

一股森寒氣讓柯凡打了個顫，是陳玄身上那種味道，但要濃郁千倍百倍。

空氣中的震顫嗡鳴同樣熟悉，但眼前的空氣好像有形般在流動。

柯凡感覺自己的視線像隔著一層水，什么都看不真切，模糊中一團黑影從一側飄過。

站在自己左前方的主祭司的身體都變得有些許不穩定，他的聲音穿透嗡鳴聲傳進柯凡耳朵。

“控制你的呼吸，維持好你的心跳?！?

柯凡聽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才開始注意到自己的心臟確實跳得不太規律，那種憋悶又躁動的感覺被察覺到了，似乎就好了一些。

但隨之而來的壓迫感令柯凡皺眉，有東西在逼近自己，四面都有。

前一秒還什么都看不見，下一秒變形的空氣中驟然出現四張臉，橘子大的一對藍黑色復眼，三塊唇瓣構成的嘴，密布至咽喉的尖銳小齒……

“盒盒盒盒……”四張臉同時發出怪叫。

柯凡心臟一滯，渾身惡寒。

他立馬想把背上背著的繪板扯到面前。現在柯凡去哪都背著繪板，雖然這玩意又大又沉，背在背上還有點丑，但相比它帶來的安全感，別的都不重要。

麥隆突然出現在柯凡前方，他的身體驅散了面前那張臉。

他按下了柯凡的手，“不用緊張。”

麥隆移開身體，柯凡看到在他的背后出現了一塊血紅色的巨大晶石。

微透的晶石里隱隱有一個人形。

“這曾經也是一位邪能者，在他完全墮入深空后，我們用血晶封住了他?！?

“盒盒盒盒……”的聲音再次出現，雪晶里那模糊的人形似乎無視了固體的阻力，在向著柯凡的方向緩緩靠近。

漸漸地柯凡和他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血晶石。他看清了這人的臉，他的眼皮沒有了，完全裸露在外的眼球，遍布血絲，死死盯著自己。

“他曾經為聯盟車給城市尋找過裂隙，那是拯救五城，也是拯救一個邪能者唯一的辦法。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能力，你身上的邪能是有代價的。終有一天你也會被這能力所反噬，墮入深空成為邪神的傀儡。”

麥隆的話像一記悶棍，敲到了柯凡腦袋上。

他自然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但他還是存在一絲僥幸心理，畢竟他可是穿越了。

難道其他邪能者也是穿越的嗎？想起8年前，他曾在原來的世界見過陳玄一面。

不對，祟菏清楚記得族長說過陳玄是如何來到蒼目部落的。

陳玄的父親的陳維民，是當年被五城聯盟驅逐的所謂叛神者，外號瘋狂科學家。曾去過正神的故鄉神域，后來卻瘋狂追逐邪神的身影。聽說最終他成了邪神的分身，永遠墮落在深空。

而他的兒子陳玄被倉促托付給了一位異獸人。這位異獸人把五歲的陳玄帶到了蒼目部落，然后離開了。

柯凡看向那個困在血晶里的人，發現他還在看著自己，而且緩慢移動的眼球似乎在邀請他靠近。

“與我同歸深空……”晦暗低沉，非人聲的呢喃驟然在耳邊響起。

柯凡好像聽過這句話，那像是一種邪惡的邀請，但麥隆看上去并沒有聽到。他還在對柯凡說話。

“在最后的階段里，我們的朋友因為一刻也無法忍受黑暗中不祥之物的追捕，所以把自己的眼皮割掉了。邪神無法直接污染五神所庇護的土地，但透過裂隙到達這個世界的深空存在已經越來越多，為了保護神的子民，為了人類文明繼續延續的可能，我們需要盡快找到大裂隙所在，阻止深空的入侵……”

麥隆的話，刺破粘稠的空氣，落在柯凡耳朵里。

他大概聽懂了。這裂隙大概像是世界的一個破洞，直接連上了深空，導致邪神的目光，注意到這個熱鬧的星球。

智慧生物恐懼的甜美味道吸引了這些不可名狀……

自己也會面臨這樣的下場嗎？完全喪失自我意識，墮入深空，成為邪神的傀儡？柯凡望向血晶里那位“前輩，感覺很糟糕。

柯凡感覺到了，這個人的身體雖然在石頭里，但他的精神確實已經在幽深遙遠之地，混沌且痛苦地漂泊著。

來自邪神的力量從他的軀體中溢出，如果不是血晶的禁錮，他或許真如一個扯線木偶般，只能演繹邪神的旨意。

柯凡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既然這位主祭司把他帶來這，目的當然不只是友情提醒吧。

“你們希望我做什么？”

“幫助我們找到大裂隙。相應的，封鎖大裂隙不僅是拯救這個世界的辦法，也是拯救你自己的辦法。只要你能找到大裂隙，神域和五神自然有辦法解決它?！?

柯凡沒有立即答應，他再次看了眼血晶石里的“前輩”。

“他也找過吧，為什么失敗了？”

“尋找裂隙是艱苦的旅程，而且可能很漫長，他缺少的只是時間。”

“那為什么不殺了他，而是要把他困在這里？殺不掉嗎？”柯凡提出疑問。

“世上邪能者的數量很少而且大致穩定，一個邪能者的死亡，很可能會導致另一個新的邪能者誕生。但是太多邪能者都選擇了投入黑暗的陣營。他們的破壞力太大了，我們不想賭?！?

柯凡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他理解了主祭司的意思。

“創世會，對吧？”

“對，但我知道你絕不會與創世會同流合污，因為你曾經是蒼目部落的戰士。記住，往后你一定會遇到他們的蠱惑，千萬不要相信，邪能者唯一可以自救的辦法，只能是關閉裂隙。”

麥隆話音剛落，血晶周圍的空間里便涌動起了狂亂的氣流。

柯凡被利刃般的氣流割得渾身疼痛，裸露在外的皮膚多了幾道血口子。

先前那幾張可怖的臉再次出現，他們或笑或哭，圍繞著柯凡不斷轉圈。

血晶里那位的理智已經絲毫不剩，溢出的精神力中只有癲狂和混亂。

柯凡的心蒙上了一層陰翳，他可不愿意自己有一天也變成這樣。

“好我了解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這次來也是為了幫你取一樣東西?！?

“幫我？”

麥隆說完，從他寬大的袍子里拿出了一個前端帶長針的東西。

他走到血晶前，將長針慢慢推入石晶，扎上里面那位邪能者的心臟位置，只見一管鮮紅的血液被抽出。

“你的身體太弱了，根本無法與你體內強大的邪能相匹配。當初我們也為他增強過肉體，他的血液里有針對邪能者基因的最佳配方，只需根據你的基因進行適當調整，就可以為你所用，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柯凡無語了，不管什么配方，一定要用這么不人道的方式存取嗎？他瞬間覺得這位邪能者更可憐了。

取完血，兩人準備離開這壓抑的地下牢房。

柯凡走在前面，卻聽身后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