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主將李察哥聽到帳外的嘈亂聲,匆匆披上一件外衣便拎刀沖了出來,只見寨內火光沖天,半個營寨亂做一團···
他嘶吼著令部將整軍應戰,未受波及的黨項人快速援向寨門區域。
見全副武裝的夏人來援,五百義士并未慌亂,而是借著夜色化整為零,鬼魅一般藏身于帳內、帳后、馬廄···于暗中刺殺火光下的夏人···
直到戰至人為血人,所有人都暴露了行蹤,陷入以一敵眾的境地,朱昭才放出一支鳴鏑,示意勇士們撤退。
可深陷重圍如何撤退?這就要說到神秘布袋的作用了。
隨著鳴鏑響破夜空,宋軍勇士紛紛自懷中掏出一個布袋,將袋中的石灰糠麩混合物撒向敵軍,未做防備的夏人迷得睜不開眼,死士得以趁機逃脫···
五百人出城,返回的只剩不到二百人。
西夏營地內則躺下兩千具尸體···
不過李察哥是西夏出了名的好戰分子,身為夏崇宗庶弟的他執掌夏國兵權多年,多次參與對宋戰爭。
白日攻城未果本就積氣在胸,宋軍此次劫營更是讓他惱怒難耐。
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李察哥便迫不及待地揮師來攻,眼里盡是殺氣。
這一次,夏人的攻勢比昨日更為猛烈。
宋軍苦苦守了半日,城墻已殘壞不堪,主力減員嚴重,老幼甚至站到了守城的一線···
城墻被鮮血染紅,血水流到城下,匯成片片血泊···
鎮威城,還是被攻破了。
朱昭仰天長嘆,自知此戰必死,遂而召集諸將校來到城內家中做最后的安排。
朱宅廳堂內,跟隨朱昭多年的故人從旁勸其投降,語重心長道:“天下之事不是你我所能改變的,何必為‘忠義’二字所累?”
朱昭大喝道:“汝輩背義偷生,與豬狗何異?一死而已,有何所懼!”
說著便舉起弓箭向那人射去,有心投降的將士紛紛逃走,棄他而去···
只留下賈宗望等幾員部將。
朱昭紅著眼眶,深望著余下眾將,沉痛道:“城已被攻破,若妻兒被戎賊所擄,必被玷污,只得先結束她們的性命,而后我等沖出去與敵同歸于盡,長眠在自己的土地上!大丈夫一生之事就算了了!”
眾將一時呆住,未作回應。
朱昭竟親自拿刀屠戮全家,諸將也隨即效仿。
送家眷們先行一步后,朱昭帶著幾十個將校殺了出去,與沖入街道的夏兵展開慘烈的巷戰。
二十人···
十人···
五人···
連賈宗望也沒在了敵群里···
整個城池還在抵抗的,只剩下朱昭一人了。
朱昭舉目四顧,身邊摞滿了戰友的尸體,頰邊發梢上,血珠一滴一滴墜落下來。
夏人將其團團圍住,試圖將他活捉,朱昭瞋目揮刀,無一人敢近其身···
忽然,一枚箭矢自人群外呼嘯飛來,直中脖頸···
鎮威城的最后一名戰士倒地了。
······
鎮威城陷落的消息傳到了東京汴梁,主持樞密院的李綱和許翰拿著軍報急匆匆地趕來宮里。
此時的余偉正在崇政殿看種師道發來的奏章。
“什么?西夏也來湊熱鬧?”得知西夏連克數城,余偉蹭一下從御座上立起來,皺著眉頭叫苦道。
李綱將朱昭的事跡經過一一敘述了一遍,余偉為其舍生取義之舉深深嘆服,“加封朱昭麟州防御使之銜,待他日收復疆土,在鎮威城為他樹碑立廟。”
李綱稱是,繼而言道:“夏人的勢力已逼近河東,不可小覷。”
“李卿有何良策?”
“須遣一員智將,穩住西北局勢。眼下金人的方向是最為緊迫的,西夏之事,還是暫且固守為好。”
即便剛硬如李綱,應對這種兩面受敵的困局,也是面露難色。
“派遣何人?可有人選?”
余偉把李綱問住了。
當朝能稱得上名將的無非是種家兩兄弟,姚古父子以及楊惟忠等有頭有臉的西軍主將也都在對金戰場,把哪一個抽調出去都要冒極大風險···
李綱和許翰把腦中的將領名單過了數遍,仍想不出有誰可以擔得起鞏衛西北的重任,又不對抗金大業造成影響。
余偉見狀,索性自己拿主意,這靖康元年跟南宋趙構初年是緊挨著的,趙構在位時名將如云,難道都是憑空冒出來的?鐵定是在趙桓時期就從軍入伍了的,不過是不受重用罷了。
“韓良臣、岳武穆,二位卿家可曾聽過這兩個名字?”
李綱神色一滯,顯然是從未聽說過,倒是許翰眸眼一亮,忙應道:“韓良臣?可是那個生擒方臘的韓世忠?”
“就是他!他現在何處?”余偉雙手緊按著桌案,興奮叫道,。
“臣此前對他的調職文書偶有留意,想來現在應是在···真定府,在真定府任先鋒統制!”
“先鋒統制?”余偉暗暗嘀咕,原來韓世忠在欽宗朝就已算得上中級軍官了,至少,是個夠的上品級的武官。
“朕要召見他!”
李綱滿面疑惑,不禁問道:“像他這樣的統制官多如牛毛,平亂立功的也不勝枚舉,官家緣何唯獨召見他?”
余偉神秘一笑,故弄玄虛道:“朕在潛底時,常有人提及他的名諱,只說有勇有謀,為不世將才,卻不曾謀面,今有如此危局,方霍然想起。”
“此人可一力承擔御夏重任?”李綱嘴角翕動著。
“豈止御夏,朕將來還要仰仗他攻夏,滅夏!”余偉成竹在胸,信誓旦旦,眉眼中透出一股霸氣。
李綱雙目微張,有些被天子的氣勢驚到了,凝望了天子一眼,心中默嘆:“這氣勢,真宛若傳說中的哲宗皇帝。”
“許卿未聞過岳武穆的名號?”余偉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
“從未聽過。”
余偉略顯失落,在他的認知里,岳飛是大概率在欽宗時期就從軍了的,而且年紀比韓世忠小不少,既然主軍務的樞府二臣都沒聽過他的名諱,想必岳飛此時還只是一員底層軍官。既在底層,便實在不方便將其直接拔擢為一方大員了,不然眾將領難以服眾,朝廷體制也成了擺設。
傳召的信使日行六百里,韓世忠晝夜兼程,不到三日就應召入了宮。
時值正午,晴朗的陽光直射著崇政殿的每一個角落。
只見自殿外走進一身形魁梧、面容俊朗的漢子,穿著綠色袍服,大踏步走到御階之下,跪地參拜。
“末將參見陛下!”
不錯,這位就是韓世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