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夭知道自己膽小。
但沒想到自己能膽小到如此地步。
老鼠還知道跑呢,她就知道在原地打顫,大腦拋棄身體控制權不要,陷入思想風暴中不可自拔。
這人是誰,他也是穿越者嗎?他找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有多強?自己應該是防備老鄉還是兩眼淚汪汪?要不撕破臉皮和他直接動手?勝算有幾成?失敗了會有什么后果?
姚夭蹲了一個時辰,沒想出頭緒。
這個男人就在身邊哄了一個時辰,他說的啥話姚夭一個字沒聽進去,不過,他的耐心,他的平靜,姚夭是感受到了,也正是因此,她忍住了殊死一搏的想法,慢慢調整過來。
等到恢復正常,姚夭才反應過來。
自己好像被人當孩子哄了啊……好丟臉。
小鎮東巷,離去兩個時辰的一男一女再次折返。
姚夭低頭看自己的鞋襪。
少女的裙擺本是柔軟純凈,現在粘了泥土,濁黃色的污漬極其扎眼,就不是那么好看。
然后抬眸看向身前男子干凈的衣角,姚夭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孩子愛干凈,想學。
兩人很快到了陣法的入口處,姚夭糯著嗓子開口:
“那個……”少女想了會自己該叫他什么,都是老鄉,叫哥哥會過分嗎?
算了,自己不過穿越十五年,這位看起來,像穿越了五十年。
“公子還記得路嗎?”
林澈點頭。
“那公子走我前面就好。”
“好。”林澈表示理解,后背敏感這個問題他以前也有,更別提這位。
屋檐下的水珠緩慢滴落,灰黑色的磚瓦古樸,灰白的墻壁暗沉,林澈領著姚夭左拐右拐,再不消片刻,再次出現在她門前的樹底下。
林澈扭頭看向房子的主人。
卻瞧見了女孩又開始顫抖的手臂。
姚夭沉默不言,曉得自己又在抖,但她控制不住。
這明明是自己布的陣法!她都不知道還有如此捷徑!卻給這男人找了出來……
“您,您先進去吧。”
林澈只得聽從她的指揮。
門前樹下,兩個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回來,為首是客,拖后的才是主人。
林澈在姚夭的要求下,首先踏進她的家門。
小鎮偏僻,小院更是靜僻,無關浮華,亦無關落魄,像極此刻正在院墻安靜生長的草木,素樸而純凈,林澈有些喜歡。
姚夭立在門口:“家里沒有凳子,就那一個搖椅,公子將就著坐。”
林澈往庭院中央的懶人竹椅上看去,結構流暢,版型舒適,姿態妖艷,很是勾引人。
椅子上還躺了一本書籍,是之前女孩子落下的。
因為多看了幾眼,林澈不小心瞥到書封面的名字。
《仙尊大人放過我吧》。
一陣清風忽的從耳畔吹過,竹椅上的書籍消失不見。
少女仍然站在門口,好似從未挪動過,手背在身后,腰側露出一角書頁。
“不好意思,您坐。”
“……不用。”林澈站在庭院中央,“你真不進來嗎?”
“門口涼快。”
“哦。”
“那個今日……”
“我叫姚夭。”
“我叫林澈。”
“公子今日尋我到底何事?”
“本來無事,只是第一次遇見同鄉,只想與你打個招呼。”
“那現在?”
“實不相瞞,你的修行境界比我當年要快上不少,天資著實出彩,我這番下山有兩個任務,一是游歷天下,二就是為師門絕學找一傳人。這功法門檻太高,我苦尋許久未果,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但機緣巧合遇到姑娘,以姑娘天資,我覺得有可能成功,再說你我同鄉,相較別人,我確實更想選擇你。”
林澈努力讓自己笑容和煦,“可問姑娘師承?”
“我沒拜過師。”
“那這一身修為。”
“是我爹教的。”言罷,姚夭試探著補充一句,“我爹叫姚望海,公子聽過他嗎?”
林澈眼睛一亮,“我與你爹甚是相熟啊。”
“誒,公子穿越多久了?”
林澈垂眸,眼皮耷拉下來,講故事的念頭突然打消。
“兩百年吧……”
姚夭不著痕跡的換了稱呼,“爺,您和我爹的修為孰高孰低?”
“大差不大。”
“比我爹要強?”
“強一點。”
姚夭緊繃的神經突然為之一松——那沒必要了,丁點操作空間都沒有,真不知道自己還在這斗智斗勇什么玩意。
而且他的性格,也不像一肚子壞水的人,姚夭知道,自己只是覺得他厲害,就會容易把他往壞的方面想。
要克制。
少女終于走進生機盎然的庭院,門旁的一塊劍碑悄然暗淡。
“爺是想收我為徒嗎?”
林澈撇開頭,“不用,若你能通過測試,只需好好修煉即可,若未來……算了,我也管不到那么寬。”
姚夭點點頭,神色恬淡,瞧不出在想什么。
林澈仍不去看她,只是輕聲征詢少女意見,
“你要試試嗎?”
“沒副作用吧?”
“沒。”
林澈沉思片刻后說道:“你爹當年有恩于我,我先傳你一小段天衍決經文,若你能在……十日之內融會貫通,我就將整篇經文傳你,你日后勤加練習,不要荒廢。即使不能,這段經文我也不會從你記憶中消去。”
“而后今日多有冒犯,實屬無意,無論你能否通過測試,都可以從我這挑選三門術法,任憑處置。”
邊說,林澈彎腰道歉。
姚夭挪開步子避開林澈一禮,“爺,您是不是有一個清泥巴的術法。”
少女再次望向自己的裙擺。
似乎有兩聲哼哼響了一下,姚夭狐疑地看向才抬起頭的青年。
“沒錯……凈塵術。”
居然一眼就挑到了自己最得意的杰作,眼光真是不錯啊。
姚夭以前最喜歡的就是古裝劇里算盡天下的白衣公子,天衍決這名字也是一聽就喜歡。
而且他折騰這么久就為了傳個功法害人……姚夭搖頭,不要惡意揣測!
“請您讓我一試,姚夭拜謝。”少女后退一步,彎腰行禮。
林澈終于松了口氣,他其實害怕這姑娘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啊……修煉之后就要對某人言聽計從的功法,百年前的市面上又不是沒有。
夜色如同海潮般彌漫天空,星光點點,此夜無風無月。
林澈指向眉心,一點熒光于指尖閃爍,一抹不可名狀的道韻同時出現,墻角的草木無風自動,林澈手指一送,將熒光點入少女眉間。
姚夭看著熒光融入眉心,眨眨眼睛,腦海里并沒有多什么經文,有的只有那抹玄之又玄的道韻。
少女活動手腳,看不出變化,自言自語道:
“呼,我還以為自己要睡上幾天呢。”
她沒注意到,衣領間懸掛的古樸玉佩,此刻流光一閃。
“沒那么離譜的,你且好好參悟吧……若有不懂,可以問我。”
“這不是測試嗎?”
“考官的態度也是測試的一部分。”
“謝謝爺。”
“我走了,十日后再來尋你。”
“我從哪找您呢?”姚夭還惦記著開小灶。
“鎮上客棧。”
“鎮上沒有客棧呀……”
“有緣再見吧。”
望著青年遠去的身影,姚夭不解撓頭,感覺她踩了雷,但又不知道踩了哪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