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夭確實是一名穿越者,上一世生下來就是個癱子,癱的是腿。興許是老天覺得她太可憐了,被病魔折磨至死之后,睜眼就來到這個世界,迷迷糊糊,再清醒已經是三歲。她很珍惜這雙腿,也很珍惜再活一次的機會,所以膽小怕死。
此刻姚夭如同見到魔主降世。
恐懼充斥她的全身,心跳失衡,忘記呼吸,就連每一寸肌膚都在不停顫栗。
十年。
她花了十年的時間,在自己的老巢附近布置下了數不清的陣法。
這十年也許對于別人來說不過是一瞬,但對于她來說,已是如今人生三分之二的光陰。
如果有人能一天解開這些陣法,無異于是晴天霹靂,是將她過往的人生全盤否定的行為。
往日的片段突然浮現。
形容枯槁的男人臥床,顫抖著伸出手,手指如同枯枝一般,仿佛一折就斷。女孩跪在床前,主動將頭蹭了上去。
“爹爹。”
男人是姚夭這一世的爹爹,將她一手拉扯大,他說自己很強,以前打過魔將,踩過王座大妖。
她頂天立地的爹說:
“娃啊,你在這樣下去,等爹爹變成鬼,連回家的路都記不清了。”
“你就這么不想爹爹回來看你嗎。”
這句話給小姚夭當時帶來了不小的安全感。
不求這些陣法能困住那些頂級大能。
只求這些陣法在外敵降臨前,能給自己提個醒,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可是,
樹枝抽出新芽,水滴從芽尖滑落。
樹下的青年人畜無害,笑起來如沐春風,眼瞳黑白分明。
怎么可能會有人神鬼不知的出現突破自己布下的陣法,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姚夭躺在懶人椅上長嘆一聲,“爹,女兒來找你了。”
書本從手上掉落,絕望地遮住臉頰。
林澈有些尷尬:“抱歉,我本無意叨擾……”
話說半途,聲音戛然而止。
書本從半空中掉落,而那位少女的身影開始消逝,化作一只只美麗的光碟消散在原地。
此處,原來只留一個虛影。
“我長得很嚇人嗎?”林澈哭笑不得。
思忖片刻,
林澈化作一縷劍光,破空而去。
若不與她把此事說清楚,以這家伙謹慎的性格,怕是以后都不敢回家,被逼得從此浪跡天涯……那就太造孽了。
……
長風呼嘯著從姚夭身旁劃過,周圍的光景在身邊只剩一條直線。
逃跑是下意識行為,也是面對未知時,絕對不會犯錯的選擇。
但是不能一直被情緒裹挾逃跑,這會失去對事情的判斷,變成一只無頭蒼蠅。
努力將恐懼壓下心頭,姚夭冷靜分析當下情景。
“來人所圖為何?到底是敵是友?”
目前想出以下幾個可能性。
A.色從心起,貪圖她的美貌。
雖然易容之后相貌不太出眾,但也是有幾分姿色的。
以她姚夭的魅力,即使全上下裹成粽子,就算長成歪瓜裂棗,就算年老色衰,令人沉醉的魅力也會從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來。
可能性,百分之二十五。
B.想知道故事后續,追更追到家門口。
可能性,百分之十。
C.看破自己真實修為,以為她有奇遇,想要殺人奪寶。
可能性,百分之四十。
D.爹爹故交之類的,接自己回去當少宗主。
可能性,百分之二十五。
綜上,敵人的概率是四成。
四成啊,與送死何異?
而且如若能看穿自己真實修為,姚夭確信,自己一定會被暴打——那至少是跟爹爹一個層級的人物。
思索結束,姚夭做出決斷,跑是一定要跑的,要掌握一定主動權,但是同時也要體面,惡心人的小手段暫且先不用,如若被抓到,先動嘴皮子,交涉無果,再考慮底牌盡出。
身后一道劍光疾馳而來,速度快到讓人瞠目結舌。
姚夭心念一動,將舉重若輕之術施加在自己身上。
重量變化的瞬間。
姚夭在一座山峰前忽然急轉而上,以一個近乎直角的角度不減速朝天空飛去。
這是她發現的一門小法術,被爹爹當破爛丟給自己,人人都覺得發明這個法術的人吃飽撐著沒事干,光想著舉大山裝x,只有姚夭知道,
這個人是個天才。
追擊的林澈驚嘆一聲,隨即做出跟姚夭同樣的動作,以更快的速度,在大山前九十度不減速轉彎,直沖云霄。
追上那位逃遁的少女,考慮到現在大喊出聲對方應該聽不到,于是林澈用秘法傳音。
“姑娘,我沒有惡意,只想與你聊聊在茶肆里講的那個故事。”
一道溫潤的男聲突然從姚夭心田響起。
肉眼可見,前方的少女打了一個猛顫,像是一只小海膽,狠狠炸毛了。
林澈笑出聲,這也太謹慎了吧。
算了,這真沒法洗,太膽小了,穿越者之恥。
姚夭抓起一把粉霧就往身后甩去。
林澈面色不變,眼皮微抬,所有粉塵自然聚成一個圓球,漂浮在他身前。
趁此機會姚夭直墜而下,消逝在深山野林當中。
四周無人,林澈眨眨眼,伸手戳向自己聚起來的泡泡。
隨后失望地拿出手指,
“只是毒而已,居然這么常規。”
隨后,他的身影如同一縷煙塵,消失在半空中。
姚夭若知曉這人用嬉戲的態度玩弄自己——定要后悔剛剛沒用媚藥。
耶?好像用了媚藥就更不對了。
空山新雨,濕潤的空氣帶來新翻泥土的氣息,風溫柔地穿過林間,樹葉發出空靈的聲響。
降落樹林的林澈很快就找到了姚夭。
一顆參天古樹下,一塊干燥異常的青石旁,那位姑娘曼妙的背影在眼前分化成兩只青鳥,反方向逃跑,一左一右,直上青天,欲銜明月。
林澈長舒一口氣。
不知道這是什么分身之術。
太粗糙了。
他不動用靈視都能發現漏洞。
他踱步來到巨大的古樹下,伸手撫摸千年古樹枝干,用掌心感受其粗糙的紋理,盎然的生命力,然后靠著古樹,
對著青石說道:
“是我唐突了,姑娘不要誤會,我并無惡意。”
空氣安靜的流淌,青年接著開口,語氣溫潤。
“只是姑娘講的故事我實在聽的耳熟,以前在故鄉便聽過,如今身處他鄉,忽聞故園之聲,難免懷念,不知姑娘這故事從何得知?”
半晌沒有回應,只有林澈對著一個石頭說話,看起來蠢得可憐。
林澈瞥開視線,看向別處。
“姑娘是怎么穿越過來的。”
良久,早春的蛙叫在不知名池塘里響了起來,襯得山林更加寂靜。
一縷蒸汽從青石上升至半空。
古樹下的大青石忽的變成了一位面若桃花的少女,她的身兒不停打顫,抱頭蹲防,像只縮頭的烏龜,拿屁股對著林澈。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沒人知道的。
卻被這個男人隨口點破了!
如今好像什么都暴露在了這個男人面前了,打也打不過。
現在的姚夭呀,特別特別,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