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遭這么扒房牽牛的橫事，還是方心同作為超生指標時候的事兒。

老方從門邊拽起一把鐵鍬，哐的一聲就砸在陳老大的腳面前面。“都給你們長本事了，上我家玩橫的來了是吧。我看看今天誰敢動牛綱繩一下試試，我讓他腦袋瓜子開瓢兒。”

陳老大嚇了一跳，蹦出去老遠。沒想到老方這人平時挺和善的，怎么還有這么暴力的一面。

“我艸你....，你碰我一下試試，今天我把你家房子點了！”

老方也不含糊，當年能收拾你，現在剛五十出頭，還照樣能拿捏你。也不知聲，掄起鋼鍬照著陳老大就劈。

“陳老大，是你爹揍的就別躲。我今天要是不敢劈死你，那就算我白活！”

陳老大是來攛掇事兒看熱鬧的，頂天是為了給老方家添惡心，可沒有要沖鋒陷陣的意思。見方爸發瘋，他撥開人群，一陣猛竄，跑出去四五十米遠。“你特么瘋了吧你，我告訴你殺人償命，打壞了我，你得養活我一輩子！”

見陳老大認慫，方爸也不追。立著鋼鍬，站在院子中央，瞪眼瞅著幾個跟陳老大一起起哄的青年。

常老爺子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么快，這現在的年青人，根本不給他這個老書記面子。

二嬸見沒了幫手，一時又回到了撒潑的路線，繼續拍著大腿，指天罵地的說大哥家欺負人。

隊長和老于大叔從山上巡查水庫剛回來，正好遇見這個熱鬧。跟邊上的人問清楚了原委，心底也鄙視老二家的。

明顯是被人當槍使了，還擱這不覺警兒。

“方大哥，欠你二兄弟多少啊，不行就先還上得了。”隊長感謝方心同出的主意，給自己撈了不少政績分。這回要是災后評價村干部表現，說不定能提拔到上面干個大隊長什么的。

方爸將事情又說了一遍，主要是手頭真沒有現金，老二家的又不同意拿苞米頂賬。這都答應賣牛了，那頭還不依不饒的。

“二嫂，你也別嚎了。老方大哥借了你多少錢，你有欠條吧，咱們來個三角債，你家的帳我接了。”老于大叔確實仗義。

二嬸從兜里掏出來一張會計冊那種厚紙寫的欠條，證明人還是村里的上一任隊長。

“七千塊錢，利息一分五。你要能給也行，我上你家拿錢去。”鬧到現在，二嬸也明白了，這個便宜不好占，不如見好就收。

老于大叔看完了欠條，又遞給常老爺子。“三角債有三角債的賣法，一分五的利息，我也不能全給你，那我就沒得賺了。況且你懷疑你大哥家要賴賬，這風險也很高。我接這個債，只能貼給你三百塊錢利息。你要是同意，就跟家找我媳婦拿錢去。”

二嬸一聽，咋一千多的利息，就給三百塊錢，自己這不是虧了么？

她看向常老爺子，想問問三角債是不是這么個轉法。

“老二家的，三角債能保本就不錯了。人還貼給你三百塊錢利息，已經算仁義了。要是你這個帳賴黃了，他可一毛都撈不著。”

二嬸有點糊涂了，自己明明是來占便宜的，怎么吵著吵著，變成自己吃虧了呢。

“那我要苞米地，我不要錢了。今年收成不好，按一畝地七百塊錢折給我苞米。”

這回方爸方媽還不干了呢，憑啥你想一出是一出。要是都可著你，地球都得讓你家霸占了。

“這樣，也別說轉三角債了。大兄弟來了，我直接求你給我當個保人，明天我去賣牛，回來把錢給老二還上。咋樣？”

老于大叔立馬拍著胸脯，“行，二嫂，要是他家賣了牛不還錢，這個錢我替他給了。”

一番鬧劇終于收場，剩下常老爺子、隊長跟老于大叔一起進屋喝茶。

“咋，你兩口子真要去城里打工啊？到時候這地咋整，家里的園子，雞鴨鵝呢？”

方爸嘆了一口氣，掏出來一包沒有過濾嘴的大前門，也沒好意思給眾人分，自己點著了一顆，默默的抽了兩口。

“不打工咋整，欠著兩萬多饑荒呢。大姑娘一年的生活費書本費要五千多，這小子還跳級上了高三，要是明年也走自費，還是一大筆錢。就種這三坰苞米地，年吃年用還行，饑荒個啥還啊？

“家里頭除了房子，其他的都折騰折騰，能還的就先還一部分。俺家她三妹子那邊，估計好說話，咋也能容個一兩年。”

隊長家可沒啥實力，不敢充大個說話。

常老爺子閱歷豐富，但也看不清現在城里發展的形勢。“那進城了咋吃飯，咱這農村戶口，也沒有供應糧啊？到時候生活挑費可是不小。要我說，你做豆腐不如在村里做，趕著牛車多跑兩個屯子，一年也不少掙。”

方媽被人吵了一頓，現在這心里憋著一口氣，恨不得立馬就離開振興村。

“現在村里不少看俺家眼紅的，尤其是小子學習又好，眼瞅著兩個大學生。這村里是呆不住了，再待下去，該禍害俺家的苞米地或者家里的老牛了。就這個陳老大，今天肯定不算完，現在說不定擱哪兒琢磨怎么壞俺家呢。”

這話一說，隊長臊的臉通紅。陳老大跟他是堂兄弟，直系的血親。

“沒事兒，我去說說他，肯定讓他老實點。”

大伙又聊了一陣，快黑天，三個人回家去了。

“掌柜的，今晚可把牛看好了。我照磨著，陳老大那個壞小子，肯定不能算完。明天你去找三妹夫，咱把苞米地轉給他，然后你倆一起去朝陽鎮把牛賣了。”

老方一合計，確實是這么回事兒。出門溜了一圈牛，讓老牛排干凈腸道，然后直接牽進倉庫里鎖上了。

這天晚上，陳老大家幾個不學好的年輕人聚在一塊，正商量著怎么想招折騰老方家。

“草，他人走了，地不還在么？趕哪天有月亮，咱拿著鐮刀，把他家苞米都給它放倒。”

“也就是他家說要賣牛，要不整點耗子藥，直接把他老牛給藥死。”

“你們說，他家人走了，要不咱闖空屋，到時候把他家搬空，怎么樣？”

這伙人正商量著，聽見陳老大他媳婦突然喊了一聲，“誰？”

外面一個人回答道：“我，樹軍。過來看看我大哥，跟著蹭兩口酒喝。”

一進屋，幾個喝酒的人臉上立馬冷了下來，個個耷拉著臉。

“你們行啊，我當著隊長呢，你們擱這研究怎么禍害村里人。是覺得這天下要亂，想落草為寇啊，還是看派出所水平不行啊？”

陳老大一拍桌子，“要喝酒你就上桌，不喝酒趕緊走。我這屋里可擱不下隊長這么大干部，別在這耍威風。”

本來也沒真準備喝酒，只是為了進屋認認面孔都有誰。

“那行，你們繼續研究。上山的那天通知我一聲，我給你們買兩掛鞭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