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熄燈，二叔和二叔家的其他人也沒有出現(xiàn)。

方爸方媽明確了一件事兒，以后得跟老二家離著遠點了。畢竟這么大的事兒，不可能是二嬸一個人做的主。

一清早，方爸牽牛去趕牲口大集；方媽負責在家收拾整理行李。

1997年，鄉(xiāng)道還是土路，至于村與村之間的道路，連土路都算不上。

振興村離方心同他三姨家的勝利屯有五六里地，就是路不太好走。一到夏天，路面上長滿了青草，這老牛一路走一路吃，慢吞吞的。

到了勝利村，老方把事情學了一遍，又說了自己要去城里開豆腐坊的主意，準備把苞米地轉(zhuǎn)包給妹夫家。

方心同的這個三姨夫是個猛人，打架實力名揚方圓幾十里。

曾經(jīng)在生產(chǎn)隊時期，一人一鍬，護住生產(chǎn)隊的水源三天三夜。

聽說了姐夫的事兒，牛都不著急賣了，非要讓老方跟著回村，替他收拾那幾個熊貨。

“誒呀，瞅你這個脾氣。早知道就不跟你說這么多了，還讓你跟著白生氣。咱治這個氣有啥用，我都不打算在村里呆了，有那個功夫，我多賣點豆腐賺錢不好么？我跟你說，現(xiàn)在城里機會不錯，很多小買賣都還沒做開呢...”

在勝利屯又吃了一碗面條，老方跟三妹夫踏上了去朝陽鎮(zhèn)的賣牛之路。

這邊方媽收拾家當，不知道怎么越收拾越傷感。

剛建好兩年的房子，每一磚一瓦，都寄托著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家里的一根燒火棍，她都寄托著感情。

這收拾起來，就沒有了重點。無論冬夏，無論貴賤，凡是她覺得有用的，連一只水瓢也得帶上。

城里那邊租了一戶農(nóng)房，只有五十來平，或許根本就裝不下這么多東西。

但是方媽管不住自己的手，把農(nóng)具、鍋碗瓢盆、暖瓶、鏡子，再加上衣服鞋襪，毛巾被褥等，堆了滿滿的一院子。

這些東西別說拖拉機了，就是來一輛面包車，也絕對裝不走。

晚上老方帶著三姨和三姨夫回來了，一個是為了護送這一萬塊賣牛錢，另一個也是姐倆要說兩句心里話。

當天晚上，老方叫著公證人，去二叔家還了錢。按照月份，給足了利息。

不過臨走時多說了一句話，“老二，沒想到你胳膊肘能往外拐。”

三姨幫著方媽做了一大桌菜，四個人開始聊天吃飯。

“我那大外甥真能折騰，還讓你倆去開豆腐坊。那城里人多邪乎啊，要是豆腐賬要不回來可怎么辦呢。”

“咱最開始也不給機關(guān)單位送貨，小商小販的就當場結(jié)賬。掙個辛苦錢兒唄，活倒是不累，就是一年到頭不著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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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大聽說老方家還了錢，心里頭越發(fā)的不痛快。

另外的債主是誰他不知道，這要是方老二不鬧騰了，他豈不是沒了報復(fù)方老大的機會。

于是趁著夜色，他把方老二家的大兒子叫出來了。

“走，上我屋喝兩盅。你大嫂她娘家有個閨女，想給你說和說和，咱們先嘮嘮。”

方心東一聽，立馬熱血上頭。他都二十二了，在農(nóng)村有的人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他還沒媳婦呢。

“走唄，用不用上小賣店買點酒啥的，你家夠不？”

陳老大一拍方心東肩膀，特別仗義的說：“尋思啥呢，上我那喝酒還能讓你花錢，老萬家最好的小燒，純高粱的。”

農(nóng)村剛遭完水災(zāi)，附近的集鎮(zhèn)也讓洪水淹沒了，買東西只能去縣里。所以喝酒也沒啥硬菜，一個炒雞蛋，一個蘸醬菜。

“你大爺要去縣里了，他家地咋整？人不在村里干活，集體的土地不得收回啊。你嫂子覺著你小伙不錯，就是家里地少了點。要么我說啊，你就應(yīng)該趁這個時候，把你大爺?shù)牡爻邪^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要是包給別人了，那不是打你的臉么？”

方心東覺得自己家地也不少啊，三坰多地呢，多了也種不過來。

“整那么多地干啥，下河套一股大水，造個顆粒無收，一年都白干了。”

陳老大給他倒酒，繼續(xù)勸說：“用人干，用牛干，那肯定是干不過來。可要是用拖拉機呢，就是有二十坰地，也不夠種的。想一想，你家要是種著七八坰地，那小姑娘不得排著隊上門么？”

說掙錢，也許方心東嫌累。但一說到娶媳婦，他就來了動力。

“拖拉機能行么，那玩意兒壞了咱可不會修。而且不像養(yǎng)牛養(yǎng)馬，能干活還能下崽子賣錢。”

“你就是小聰明多，大智慧少。養(yǎng)牛你不得伺候啊，不費草料啊？能比得上多種三坰地來錢？再說你一年伺弄牛馬，整一身埋了咕汰的，娶了媳婦人家能得意你么？”

倆人喝到半夜，直到陳老大他媳婦罵娘了，方心東才里倒歪斜的回家。

他覺得今天才認識了陳老大，這可真是個好大哥，人又聰明，還肯為兄弟著想。

大爺家的地，他說啥都得拿下。你家都沒人種地了，不如都轉(zhuǎn)給家里人。

第二天，老方雇了一輛小卡車，所有家當裝了個滿滿當當。

房子的鑰匙給三妹夫了，他家大女兒結(jié)婚后，正好缺地種。這回直接搬過來振興村，種這三坰多地，也省的受婆婆管束。

等方心東酒醒的時候，老方家只剩一把鐵鎖看家了。

陳老大的兄弟跳進去院子瞅了瞅，這還有啥闖空門的，這簡直就是空門。

家里值錢的東西啥也沒有，連個暖壺都沒留下。

方心東回家之后跟爹媽抱怨，說不應(yīng)該上門逼債，這下想研究城堡大爺家的地是夠嗆了。

二叔平時沒啥主意，蔫了巴登的，聽兒子胡說，忍不住反駁道：“那能包給你么，你大娘家窮親戚那么多，也就借錢時能想到咱們家。以后啊，少跟他家來往，昨兒你大爺不都說了么，我胳膊肘往外拐。這是來氣了，以后要絕交了。”

二嬸以為當家的在埋怨自己，“少特么巴巴，要錢的時候你不出頭，占便宜的時候你還往后稍，這個家要你有什么用？”

娘倆一人一根冰棍兒，咬的嘎吱嘎吱響。

“兒子，你放心。來年的時候，他家地必須給你種，當初開地的時候，你爸累的跟王八犢子似的，可出了不少力呢。”

“那要是他不答應(yīng)呢，咱怎么整？”

“怕啥，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鬧。本村人肯定不好意思搶，外村人咱們就找隊長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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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兩口子安頓下來，正打算去學校找孩子吃頓“安鍋”飯，卻不知道他的兒子，正陷入了異常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