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隊的訓練場地是老的市民游泳館，大概建于八十年代初，風格極為古樸。

整體坐西朝東，有三層樓高。

頂棚翻新用上了彩鋼瓦，其他的幾個立面還都是水泥原色。

正興大街的正門一面，寫著“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

一樓就有賣泳衣泳褲的，深藍色的泳褲，亮黃色的泳帽，一共二十五塊。

高玲玲走在前面，不時回頭叮囑著：“記住，你是我帶來的學弟，是來參觀訓練的。”

都叮囑一道了，她也不嫌煩。

訓練期間，泳池不對外開放。她怕待會教練問，特意編了一套說辭。

下水之前需要先沖涼，以適應泳池的水溫。現在的條件也就那樣，泳池沒有高端的調溫技術，幸好是夏天，水體不會太涼。

他這回可逮著不要錢的淋浴了，沖了十分鐘還不出來。

氣的高玲玲在外面喊，“這不是澡堂子，你是不是在里面搓上了！”

他趕緊套了裝備出來，高玲玲已經換上了海豚裝，黑色的連體泳衣，在兩側肋下有白色的菱形配色。

“吵吵啥啊，你知道免費的機會多難得么？”

“你天天晨跑之后怎么洗的，不會就用臉盆子吧？”

“站水房里，拿著盆沖唄！”

高玲玲翻了個白眼，不敢細想那是個什么場面。

這里的訓練是給隊員保持狀態的，真正選拔進比賽的，已經去了區里或者省里訓練。

所以教練管理的并不嚴格，只是在場邊來回踱步，糾正一些隊員的訓練動作。

一共八條泳道，長度是25米。

泳池底部貼著藍色的瓷磚，看著深度也就一米半左右。

高玲玲走到一條空泳道旁邊，做了幾個伸展動作，忽然間蹲下，像一條魚鷹一樣射入水里。

來的時候她倆打賭，輸的人請客吃一周棒冰。

方心同還以為比賽開始了，也緊跟著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那邊教練看見倆人搶一個賽道，趕緊吹哨子警告。可惜人都入水了，哪兒還聽得見啊。

高玲玲只是延續自己的習慣，先來200米熱熱身，哪成想方心同誤會了。

她潛泳了十幾米，然后浮出水面，改成自由泳。游著游著，就感覺身下出現一陣水浪，一個黑色的東西滑了過去。

等她停下一看，不是方心同還有誰。

只是這個人不懂規則，居然一直在水下潛水。

等她重新啟動，方心同已經開始折返，為了不撞車，她只好讓出了泳道。

教練跑到旁邊，對著水里的方心同一頓臭罵。發現這小子不抬頭，只能把怒火對準高玲玲。

“這人你帶過來的啊，是不是啥，為啥搶泳道？”

高玲玲把耳塞摘下來，“啊？他頭一次來，忘了教了。”

她倆這正說話呢，方心同改成蝶泳姿勢，像一條小海豚一樣，又一次滑了過來。

雖然換氣還是不符合規則，但倆人都發現了“華點”：這特么能是人游出來的速度？

教練一指高玲玲，“把他叫上來！”

方心同稀里糊涂的上了岸，還以為被人抓包了蹭泳池呢。

來到教練身邊規規矩矩的站好，等著挨訓。

高玲玲也是委屈的小眼神兒，希望教練能放自己一馬，要不這也太沒面子了。

“你特么這都跟誰學的，蝶泳誰叫你這么換氣的？頭50米都沒出水面，知道啥叫規則不，瞎特么練！”

方心同想說，這是他在工人體育館跟退休老大爺學的，只是時間還沒到2006年。

教練繼續發威，“比賽就必須講究規則，犯規了就沒有成績，懂不懂？”

方心同趕緊點頭，教練您說的對，只要你讓游就行。這剛玩了倆來回，他還沒過癮呢。

“來，你站這看著，高玲玲下去給他示范一下標準動作。”教練表情嚴厲，好像誰犯了天條。

高玲玲重新下水，從蝶泳開始，依次進行動作示范。她身材修長，動作舒展，兩條長腿撥動起水花，看起來漂亮極了。

教練指著水里的高玲玲，給方心同講解比賽標準，就跟對待自己的隊員一樣。

方心同這才發現，老大爺教的東西，全尼瑪是野路子。

快倒是快了，全都違規。

教練等高玲玲演示完畢，一巴掌拍在方心同后背上，好像有仇似的。“這回下去按標準動作游，我給你看著。”

方心同重新戴上泳帽，整理了一下泳褲，做好了預備動作。

教練一聲哨響，他屈腿前蹬，跳出去能有三米來遠。然后雙手并攏，扎入水面。

他只感覺這水很滑，跟上輩子玩的場館不一樣，即便按著標準姿勢，他還是游的很輕松。

25米，實際上他只換了一口氣。

返回的時候，他按照教練的規定，每劃兩下，換氣一次。

到了邊上，這次改成自由泳，水的浮力似乎變得很大，身體下面，像墊著一塊槳板。

岸上的教練都看呆了，這水里的是個什么玩意兒？如果他剛才秒表沒掐錯，蝶泳50米只花了22秒，這特么是畜生么？

要是他手底下有這樣的學生，還用得著在這里做什么基礎教練？

想著想著，他都想哭。

真是老天開眼啊，其他賽訓教練都走了，自己苦守寒窯，竟然碰見了這么一個游泳天才。

唯一遺憾的就是，現在注冊期已過，秋季的全運會是參加不了了。

教練按捺著激動，繼續看他另外幾個泳姿的表現。

結果除了蛙泳一般，其他全部都超出預期。就這樣的苗子，給他半年時間，絕對能培養成全國冠軍。

等方心同游完上岸，教練已經激動的臉色潮紅了。“你叫什么名字，現在擱誰手底下訓練呢？”

方心同看了一眼高玲玲，心說這教練的問題怎么答啊，您老人家還不出手，咱們就被人拆穿啦。

“你看她干什么，我問你呢！她是你姐還是咋滴？”教練瞅這倆人關系好像不一般，但又不可能是小情侶。

高玲玲還在那邊偷笑，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方心同就怕罰款，他現在就是缺錢，為了給同學買資料，他把生活費都花光了。

終于高玲玲得瑟夠了，開口跟教練解釋。“他是我同班同學，陪我過來玩的。教練，他不是運動員。”

教練心說我早猜出來了，就他那個對比賽規則的理解，要是有人教，也是個二百五。

“那就這樣，你帶著他注冊個手續，先掛在我名下。等參加完縣運動會，按成績給報個一級運動員。”

“啥啊就一級，教練你重男輕女，他還沒我游的好呢！”高玲玲不干了，哪有這么過河拆橋的。自己辛辛苦苦訓練好幾年，終于混到了二級運動員，連備賽訓練都不帶自己。這方心同剛下水游了幾圈，就要給人申報一級運動員。

“你要是百米能游進70秒，我舍著老臉也給你申請下來。”教練可不慣著她，光泳姿漂亮有什么用，這又不是花游。

方心同有點懵，自己不就是來蹭洗澡水的么，怎么還成了運動員呢。

“教練，我成績很好么？”

“跟牲口一樣！”教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