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灰撲撲,眼仁兒亮晶晶的。
我蹲在原地躊躇,蹲得腿腳都快沒知覺了。
抱回學校是不可能的,可它那樣依賴我。
其實我也喜歡它,小貓探頭探腦地跟著,鼻子有點酸。
我做不了更多了。
自己養活自己已經不容易。
但一扭頭,它就又亦步亦趨跟過來。
快凌晨的北方冬夜,風冷得直刮臉疼。
但我走得很慢,他也陪著我,我們倆迎著呼啦啦的風在樹影下面走,人影長長的,貍貓的影子小小的。
少年的手就是在此刻伸出來的,骨節修長,指尖微涼。
“你想養著嗎?我在校外租了公寓。”
“想的話,就帶它走吧。”
那天月亮很圓,我記得,自此再也沒有見過那樣圓滿的月亮。
能填滿少女的心房。
06
云茉找到了我的聯系方式。
她說,你好,我是溫棠風的未婚妻。
她說,我知道你們之前的事情了,我也知道你是誰,你是棠風的初戀。
她說,我承認你很漂亮。可是我們就要結婚了。你接的代言品牌,我爸爸和他們有合作的。
大小姐似是慌了神。
語無倫次,磕磕巴巴,但我明白了。
她那邊一直在顯示輸入中。
許久,大概是打字說不清,她打過來語音電話。
“孟顏悅,我沒有要威脅你……但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她沉默須臾,“我不知道,我說不清。可能是害怕失去他吧。我其實不應該這么患得患失,可我總是覺得,我抓不住,也留不住,他明明就在我身邊。”
是嗎?
我慢慢將自己仰倒在沙發上。
想笑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
在此刻,我居然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云茉的感受。
原來,身為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她也會害怕。
溫棠風的優秀與溫和,矜貴和疏離,像一把鈍刀。
在無數個質疑愛與否的問答里,剮蹭著心臟。
“我不會影響你的工作,也請你,不要再找溫棠風了好嗎?”
電話另一端似乎有熟悉的女聲,替她不平。
“你有什么好怕的?云家一個電話就能讓她在業內除名。”
“璇姐,算了,別說了……”
我啞然失笑。
我說,“好。”
真的是從小在蜜罐里被愛著長大的女孩啊。
多么純粹美好,就連嫉妒和不安,都表現得如此坦率。
其實得到了答案就夠了。
我說的“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約好的品牌方臨時將新季度服裝代言人換了。
告訴我是鐘思年的意思。
“為什么?”我喃喃。
那邊的負責人欲言又止,好久,跟我說,讓我親自找老板談一談。
07
鐘思年,商圈里出了名的風流太子爺。
單是他和女星的花邊新聞就能養活一眾媒體八卦了。
電話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散漫。
背景隱隱有女聲甜美的嬌笑。
“沒什么,聽說你給溫棠風一張卡十萬塊錢啊。”
“這么想要錢的話,我給你提一個更賺錢的行程不是更好嗎?”他句句清晰如刀,“顏悅啊,我說過,別惹我生氣。這是你自找的。”
他所謂給我換的行程,就是合作服裝廣告。
從給高奢品牌做獨家模特才能拿錢。
但我,好像沒有那么在乎了。
只要有錢。
畢竟我還要吃著幾萬一療程的特效藥來吊著命。
但是我沒想到拍攝地點在某大廈的天臺。
秋末的時節,下午五點,雖然還能看到太陽,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天臺上的寒風迅速刮去身上的所有溫度,凍得我止不住顫抖,牙關咯咯作響。
負責人開始漸漸不耐煩:“孟顏悅,你是在耍大牌嗎?”
“你自己看看你這什么死人臉?”
攝影師也皺著眉說:“還有半個小時太陽落山,徹底沒得拍了,孟老師,辛苦您管理一下您的表情行嗎?”
但我真的太冷了。
皮膚本來就白,此刻透出下面蒼青的血管,我感覺四肢從一開始的顫抖到現在漸漸僵直發木。
后來我記得他們收工了,我跪在水泥地上緩了好久,眼前的天空和高樓大廈都模糊成了細碎的光斑,我撐著地慢慢地起身。
助理小趙趕緊給我披上羽絨服。
“姐,你先去車里等我,我給你買點熱飲暖一暖。”
凍得發紅的指尖顫抖著打開車門,我鉆進去。
前排的男人略顯錯愕地回過頭,與我四目相對,須臾,我強撐著起身準備下車。
“抱歉。”
他的手緊扣住我的手腕。
聲音含了憤怒。
“孟顏悅,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