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
怎么會忘記溫棠風所在的公司也在這片開發區。
但我不信鐘思年會忘記。
他大抵是故意的吧。
讓溫棠風看到如此濃妝艷抹、憔悴不堪的我。
“開門,我要下車。”
“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溫總,我說我要下車!”
拉扯間,小趙的羽絨服拉鏈“劃拉”一下子被拽開。
車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溫棠風的手像灼燙一樣飛快地收回,連帶著他的目光。
我卻反而笑了,“看到了嗎?還滿意嗎?”
溫棠風扣在方向盤上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我接著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干嘛去了嗎?現在看清楚了?服務大老板去了。”
男人閉了閉眼,眸中似有痛苦劃過。
“顏悅,我知道你不會的。”
我笑著搖頭。
“還不放我下車啊?溫總向來潔癖愛干凈,不怕我臟了你的地方?”我嘴角勾起的笑越來越嘲諷,“再說這人來人往的,被溫總的下屬看到,轉述給云小姐,恐怕就不好了。”
他似乎被嗆到了。
“顏悅,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我以為我們至少還能是普通朋友。”
我差點笑出眼淚。
“狗屁朋友,你是不是個傻子啊。”
“我都去你訂婚宴上攪局了,溫總,你還看不透我是個什么貨色?”
“我這人才不要退而求其次,更不要跟你做朋友。當然了,你要搞婚外情,我不介意,誰讓我喜歡過你呢?”
“孟顏悅!”
他的禮貌和隱忍終于被我無理取鬧給消磨殆盡。
“你給滾我下車。”
偏偏我的手機在此刻響起。
我繼父打來的,上來就是一連串地催問。
“這個月工資還沒發?家里這邊該還房貸了,你不是跟了個大老板嗎?能不能別讓我整日催你給錢啊?我是你老子!不是你孫子!”
他沒多大的本事,很喜歡吹噓。
尤其是喝多了酒的時候,會說自己年輕時何其風流倜儻,曾經也是事業有成,要不是貪年輕漂亮選了我媽……
我厭惡地擰眉:“你喝酒怎么還沒把自己喝死?”
繼父瞬間勃然大怒:“你他媽的再說一句試試?你敢咒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忽然在一瞬間喪失了反駁的動力。
是啊,有什么好說的呢?
我就快死了。
溫棠風看向我的眼神中流淌著我不明白的,很復雜的情緒。
他把那張卡原封不動地退回來,我沒要,在他開車門的第一時間跑下了車。
小趙找我有點焦急,見到我第一時間小跑上來。
我有些抱歉的接過她手里尚有余溫的紅棗茶。
“這件羽絨服拉鏈壞了,我賠你新的。”
她趕緊擺手,圓圓的臉上帶著笑意:“沒事的姐,這個羽絨服打折買的,很便宜的,只要一百來塊,我平時就是拿它當個外套穿著,可暖和了。再說拉鏈壞了也沒要幾個錢,我樓下就有個姨修拉鏈的,一次只要……”
她的話忽然堵在喉嚨里。
因為我的鼻血毫無征兆忽然流下來,滴答滴答地落在淺藍色羽絨服上。
天旋地轉,我倒了下去。
“顏悅姐?顏悅姐!”
08
這次我睡了很長時間。
在夢里,我好像還在上大學。
那時候也才剛剛認識溫棠風——不,還說不上認識,準確地說,他的名字出現在優秀學生榜上,幾個剛剛入學的新生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國獎誒,厲害!”
“名字也好好聽啊。”
“是管理系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到本人。”
走廊上的玻璃櫥窗內,張貼著上兩屆的優秀學生榜,那時候攝影像素堪憂,除了大體輪廓上看起來挺清雋白凈一男生,其他什么也瞧不出。
“你們真不怕見到本人會幻滅啊?網紅還有圖人不符的呢。”
我只是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
再度產生交集,是溫棠風被派遣過來輔導她們學院的大創比賽。
當時我坐大廳,陽光從大廳的旋轉門折射進來,聽到老師的聲音,略顯緊張地繃直了脊背。直到門開,少年的笑聲才如碎冰撞入玻璃杯,清楚地落在耳邊。
“好的,老師,我盡力。”
我眨了眨眼。
傳說中的溫棠風高高瘦瘦的,皮膚蒼白干凈,不太像是傳統學霸那樣呆板,也沒有標配眼鏡,黑發下的眼睛烏黑,眼型狹而微挑,不開口說話時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凜冽。
他環視四周,朝我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