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陽光透過透明玻璃窗鋪灑在白色病床上,房間一片溫暖安和。
明明是太陽當空的天氣,我卻覺得此刻如墜入了寒冰的世界,冷冽刺骨!
“醫(yī)生,那她這個還有救嗎?”
問出這個話的是我小姨,比醫(yī)生開口的卻先是我的母親。
“救什么救!怎么會生了這個賠錢貨!真的是作孽??!作孽??!”
“嗚嗚嗚,可憐我的兒子,以后誰給他輸血??!”
母親真的好奇怪啊,生病的不是我嗎?
為什么這個時候想的還是弟弟呢?
病房門外,她們對話殘酷的揭露了事實。
小姨說:“姐,這個時候你怎么還在想小杰的事?你不應該多關心關心嫣嫣嗎?她現(xiàn)在生病了??!”
“關心她干什么?是我讓她生病的嗎?死了倒是省事得多!”
是啊,這是我母親說的話。
即使聽了千萬遍,這一刻我的心臟還是控制不住一疼。
我時常不明白,為何都是一個家庭出生的孩子,對待相差這么大。
母親從小就不喜歡我,無論我怎么做,她甚至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不懂,我跑去問小姨,
聽我小姨說,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大出血,差點沒撿回一條命。
所以母親才不喜歡我。
小時候,我不小心打碎一個碗碟,母親看我如垃圾般厭惡,語氣如一把利劍刺痛我的心:“真是毛手毛腳!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笨的女兒!”
我小心翼翼地道歉,生怕惹母親不快。
母親沒有理我,她走到洗手臺處,狠狠擦拭著我所觸碰到她的衣料,仿佛沾染上了什么垃圾一般。
后來我知道了,犯了錯默默承受著母親的謾罵,不要給自己開脫,因為母親只會更厭惡我。
我一直以為天底下的母親都是這樣的。
某年的新年夜。
時間久的讓我記不住是哪一年的了。
但我記得,那晚的煙花很漂亮。
小姨來到我家,說要接我去東城過年。
我對于母親就是一個物品的存在,可有可無。
小姨很輕易地帶走了我。
到了東城,小姨帶我走進了一棟大房子,內(nèi)部裝飾的像城堡一樣漂亮。
而這座城堡內(nèi),住著一位公主。
她穿著厚厚的白色羽絨服,手里抱著一個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小姨溫柔對我說:“嫣嫣,那是你汐妍妹妹。”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謝汐妍,她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得跟她手中洋娃娃一樣。
謝汐妍跑到我面前,友好地將洋娃娃遞給我:“你好呀,嫣嫣姐姐,以后我們就是朋友啦!”
當天夜里,謝汐妍帶著我悄悄跑去外面放煙花,漂亮炫彩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響開來,長長的煙火在空中久久不散。
謝汐妍問我:“嫣嫣姐姐,好看嗎?”
我說:“很好看。”
放完煙花,我們各自回到房間入睡。
清晨時刻,一個類似于碗碎的聲音吵醒了我。
我披上衣服,推開房間的門,放緩腳步走到欄桿處,看見了樓下的場景。
謝汐妍打碎了瓷碗,意料之中的謾罵沒有鋪天蓋地襲來。
小姨只是蹲下,檢查她的手指,緊張詢問她:“妍妍,你有沒有受傷???”
我太困了,披上衣服走回房間。
身子不受控制躺在柔軟的床上,呆呆望著天花板。
原來打碎碗得到的不會是一場責罵。
也會是關心。
我在小姨家度過了一個很美好的新年。
新年結束后,小姨將我送回家里,除了冰冷的家具之外,空曠無人。
父母帶著弟弟去鄉(xiāng)下拜年了,這個晚上只有我一人在家。
或許是前天晚上跑出去放煙花,回到家的當天晚上,頭開始泛起疼痛。
我渾渾噩噩給母親打電話,打了好久,母親才接通。
“什么事?”
我握著手機,委屈開口:“媽媽,我頭好痛。”
我以為仗著病情,母親會給予我一點關愛。
但我卻聽見那邊的聲音,是弟弟催促著母親放煙花。
母親安撫了弟弟,對我說:“多大點事,多喝點熱水睡一覺就行了?!?
母親掛斷電話,我卻沒有勇氣再去撥通那串號碼。
我走到陽臺,撐著臉頰發(fā)著呆。
今天的夜空滿是星星,它們好像在對我眨著眼睛,無聲陪伴我。
而樓下,細微的聲音響動,類似于樹木踩斷發(fā)出的咔嚓聲。
發(fā)出聲音的地方,那站著一個很漂亮男孩子,他膚色極白,仿佛在月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
他好像看見我了,抬頭看過來。
滿是星空夜晚,我與他無聲對視。
身邊的景物好像清晰起來,借著月色余暉,我看見他眉心紅色的痣,又妖又魅。
我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到房間,靠著墻壁,心跳如麻。
那晚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隔壁領居家的親戚,正巧過來拜年。
這個新年一晃而過,母親卻因此改變對我態(tài)度。
我初中是寄宿在學校。
周末回到家,餐桌上的母親時不時問我一句“學校飯菜怎么樣”“睡得好不好”等一系列關心的詞語。
之后她便決定說,之前對我缺少太多關心,讓我搬回家住。
年少的我多么渴望母親的愛,但有時候絕望也會來的悄然無息。
回家住的當晚,我在母親的房間里,看見了兩份文件。
一份是弟弟病例報告單,而另一份,讓我晃神。
手指不受控制一松。
一張寫著血液配比報告黑色大字紙張。
掉落在我腳邊。
弟弟患有很嚴重的病,在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我的使命。
父親總是很忙,公司里出了很多事。
恰不逢時,禍不單行。
一次意外,弟弟摔破膝蓋,我被母親叫到醫(yī)院,開始第一次抽血。
我被按在床上。
護士端著盤子走到我身邊。
我驚恐看著她的動作。
碩大的針孔扎進我的血管。
痛意席卷我整個身體。
額間不自覺冒出薄薄的細汗。
好疼啊。
我告訴自己。
別害怕,忍忍就好了。
救了弟弟,媽媽一定會多喜歡我一點。
流失了大量的血,我虛弱坐在醫(yī)院的走廊。
不出我所料。
我頭一次看見母親臉上帶著驚慌奔向我,我艱難扯出一個笑容。
我想告訴她。
沒關系的媽媽。
嫣嫣不痛。
風止住我的話語。
母親越過我,跑到身后弟弟病床邊,擔心的問:“小杰,你感覺好點沒?”
老師曾說過。
任何東西碎掉是會發(fā)出聲音的。
這一刻。
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