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貌美的女子孤單地坐在落地窗前，腳邊守著一條皮毛光亮純黑色的狼狗。

二黑像是知道紀穎情緒低落，不吵不鬧地安靜蹲守在她身邊，活像護花使者。

馮秘書將沏好的茶水輕輕地放到紀穎旁邊的小幾上，沒有離開，而是問道：“還好嗎？”

簡單的三個字紀穎卻感覺大腦里傳出一股刺痛，讓她柳眉緊蹙，看起來極其不舒服。

向來人投去視線，馮秘書背著光，紀穎看不清他模樣和神情。

這一幕似曾經也這般見過。

陽光普照的廣場上，周遭人聲鼎沸。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像是被遺棄的小狗。灑在身上的光絲絲溫暖都帶不來，倒讓人覺得莫名冰寒。

同樣一個人背著光對她說：“還好嗎？”

聲音輕柔，猶如安撫人心的鎮定劑，又如撬開禁閉心門的萬能鑰匙。

看出紀穎眉間的皺紋，知她現在定覺頭疼，馮秘書走到另一側，面朝陽光。

紀穎的手指輕按在太陽穴上，一點點緩解突如其來的頭疼和莫名的熟悉感。

沒什么心情與馮秘書閑聊，卻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話語略帶勉強，低低地應聲：“還好……”

本以為沒有下文，沒想到馮秘書學著紀穎的模樣，席地盤腿而坐，不與紀穎對視，“把情緒悶在心里并不能解決問題，不妨嘗試找信得過的人傾訴一下。”

他沒有點名要紀穎與他傾訴，只是好心的提供建議。

“……”紀穎保持沉默。

她信不過馮秘書。

不，即使眼前是她目前為止最信任的端木蓮，她也不可能說出藏在心中的情感。

她痛苦，想掙扎。

越掙扎，越痛苦。

馮秘書沒有因為紀穎的沉默而退縮或者進一步誘導下去，只是靜靜地陪她坐在窗前，享受著正午的陽光。

不知坐了多久，紀穎開口問道：“他那里不需要你嗎？”

這個他自然是指端木煬。

馮秘書沒說話，給自己換一個舒服的姿勢。

在紀穎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只聽馮秘書說道：“我認為比起他，現在的你更需要我的輔助。”

紀穎神情微怔，這話好像也曾聽到過。

這般想著，紀穎又覺一陣頭疼，腦袋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閃過，她沒能抓住。

她的手捂住胸口，里面跳動的心臟有一瞬抽痛。

馮秘書沒有上前幫忙的打算，一瞬不瞬地觀察著紀穎細微的神情變換。

等她的狀態有所緩解，才再次開口，“我知道嘗試相信別人是很難的事，我自己也并不相信身邊的人。”

紀穎不知道馮秘書為什么突然開始自我剖析，她沒有打斷他，反而是耐心地聽馮秘書講述著自己的事情。

紀穎端起馮秘書剛剛端來的茶水，淺嘗一口。茶香沁人心脾，等馮秘書語畢，紀穎逐漸地放下戒備，開口說：“我……”

難以啟齒的詞語在舌尖打轉，“我是卑鄙可恥的第三者。”

她不后悔昨晚與連善恕發生的一切，但這并不妨礙她唾棄和厭惡自己。

“我以為我不肯承認我就不是……”伴隨著紀穎的話語，她眼角開始閃爍出點點淚花。

她也委屈啊。

喜歡上連善恕，她自己做不了主啊。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有婦之夫做那種事……”紀穎心中死守著苦水的閘門被拉開，一股腦得傾吐在馮秘書面前。

“可我一想到他要和別的女人那什么，我的心就揪得難受，我受不了。我不能想也不敢想，所以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情勢所迫，總不能眼睜睜得看他難受不是……”

紀穎一輩子的淚水像是要在今天流干一樣，她一邊哭一邊訴說著。

“我不喜歡他……”紀穎否認道，“從來都沒有。是他總是撩撥我，總是對我好，總是……嗚嗚……”最后空曠的客廳里只有女人嗚咽的聲音。

馮秘書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直等到紀穎哭夠了，淚干了。

紀穎睜開酸疼的眼睛看向馮秘書。

她太美了，哭過后的眼睫上還掛著未擦干的淚珠，能吸走任何人的魂。

馮秘書以為自己會不為所動，全程像是第三視角的旁觀者疏導她的情緒，可看見紀穎這幅我見猶憐的模樣，似瞬間懂了為何她能讓那些冷靜自持的男人紛紛變得瘋魔。

馮秘書忍住想安慰紀穎的沖動，問她，道：“否認會讓你好過一些嗎？”

紀穎搖頭又點頭，“可是他要和別人訂婚了，我不能喜歡他。”

是理智上的“不能”，不是情感上的“不”。

馮秘書循循善誘，“承認和否認帶來的結果有什么不同？”

紀穎是天生的好學生，順著馮秘書的話思考起來，給出答案：“否認的話，我會不在意他和其他人訂婚，不在意他娶誰，他愛誰。但承認的話，我會貪心，會想要他愛我，和我在一起。可我不能，不能做小三，不能做見不得光的情人……”

紀穎列舉出雙方的優劣，梳理著自己的情緒。

“可否認你喜歡他，你就真的不喜歡他了？”

紀穎經過剛剛自我梳理得到些許緩解的情緒再次被打亂。

“是啊，不承認不是不存在。”

她不承認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連善恕，可是還不是會為了他煩心，因為他中藥難受又不想他碰自己以外的女人而主動。

“承不承認都存在的感情，為什么還要耗費精力去否認。”馮秘書繼續說著，“你說承認了你會貪心，但你實際上會去做他的情人嗎？”

紀穎一臉不可思議地與馮秘書對視，瘋狂地搖頭，“不會，絕對不會。”

她的道德絕不允許她那么做。

“無論是承認或者是否認，你的行為上都不會發生改變，承認你的感情，學著接納它，與它相處，這才是你應該耗費精力的地方。而不是拼命的否認自己的感情，不斷地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反復橫跳，折磨自己。”

這一次馮秘書沒有禮貌又疏離的叫她“紀小姐”，而是稱呼她的全名。

“紀穎，承認喜歡一個人不等于接下來就要破壞他現有的生活。你喜歡他與他訂婚娶別人這兩件事從不沖突。你可以貪心，想要他的愛，但你心中那根名為道德的弦必須拉緊，讓它足以堅韌地牽引你不踏入深淵。所以別害怕承認自己的真心，不要覺得喜歡上你認為你不該喜歡的人而否定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