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快點跑，到晚了湯都沒得喝啦！”

迫于李來亨的淫威，眾騎兵終于服軟了；李立大喜，立刻帶領三千人馬繼續趕路，眾騎兵忐忑不安的尾隨其后，去向高一功復命；李立，李來亨，劉昆等人是騎馬，那三千精兵從昨日入夜后靠雙腳急行了四十來里，確實累壞了。

但前面還有三十來里呢；望著意氣風發，不時回頭催促的兩人，不少士卒暗暗叫苦，心說：“你哥倆急于出風頭，可苦了俺們啊?！?

三千人馬急行十里，便歇上一會兒，待趕到戰場時，日頭已經偏西。

目及所至，到處都是尸體，兵器，綠色旗幟……橫七豎八，一片狼藉；這等場景向前一直延伸七八里，沿江岸擴散到遠處十來里外的曠野中；一些無主戰馬四周漫游，一些還沒死透的士兵正在努力掙扎，凄苦呻吟，但死傷者絕大多數是清軍，順軍少得很。

江面的戰船已退去不少，漂浮著許多清軍尸首，江水染紅了一大片，岸邊散落著大批后勤輜重。

“哥，怎么辦，好像戰斗已經結束了?。　崩顏砗囹T馬兜了一圈，馳回立立身邊，頗為失望的道。

李立回過神，卻頗為興奮比劃道：“從現場來看，此戰李成棟應該折損了萬余人，高叔叔打得實在太精彩了；現在，他和田叔定是率領人馬沿岸追擊去了！”

“可俺們白忙和了差不多一晝夜啊！”李來亨哀嘆，忽又道：“要不，咱們也跟著追殺過去！”

李立望了望遠處江面，搖了搖頭，很理智的分析道：“李成棟當是見勢不妙，急令已登陸的人馬倉促迎敵，掩護后續人馬登陸；其擺出應對騎兵突襲的陣型，但時間緊迫，準備不足，很快就被我軍騎兵沖了個稀巴爛，接下來便只有被屠殺的份了。

清軍基本沒有形成有效抵抗，便一敗涂地；或當場被殺，或四散潰逃，或直接跳了江……所以，戰斗半日多便結束了。

李成棟早見敗局已定，急令尚在船上的人馬放棄登陸，已登陸未參戰的立刻上船，調轉船頭沿江而逃了。”

分析完了，又搖頭嘆道：“此處往下，江面愈寬，最寬達七八百步，敵船聚于對岸而行，高叔和田叔也望塵莫及的；何況，博洛的后續人馬應當已快趕到了?！?

“那俺們就這般無功而返么！”李來亨抖了抖手中長刀，懊惱的道。

李立目光巡視四野，苦笑道：“四周當有潰逃的清軍隱藏，且當以千計，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就幫高叔們清掃一下戰場，也算分一點殘羹冷汁了！”

說完，手中丈二長斧朝北面凌空劃了一個約一百二十度的扇形，大聲喝道：“眾人聽令，馬山領五十人搜尋我軍傷員，其余人立刻兵分兩路，我與小李將軍各領一路，包抄合圍，清剿李成棟留下的漢奸狗腿子！”

“諾！”眾人轟然應道。

既然都趕來了，那怎么都得整點活干，是不。

立刻就兵分兩路了，李立在劉昆等人護衛下，帶領一千五百人右行，朝遠處曠野中行去；另外一千五百人由李來亨帶領，由左邊兜過去；那百來騎兵跟隨李立而去，自是擔心他的個人安危。

“先生快看，前面樹林中好像藏有清軍！”行了大約七八百步，一名親軍突然指著前面樹林叫道。

李立定睛一看，果然只見三四百步外樹林中隱隱有人影晃動，頓時大喜，大喊道：“弟兄們，隨我上，包圍樹林，一個也不能放走！”喊完，縱馬提斧而上。

劉昆等人和百余騎連忙跟上，步卒們邁著腳丫子呼啦啦在后面猛追。

奔了一兩百步，只見林中鉆出一群清軍，驚慌失措的朝遠處山頭狂奔，目測約有百人之眾。

“追！”李立提斧縱馬，大聲招呼，威風凜凜。

轉眼間，一百二三十騎便要追上了，劉昆等人猛拍馬臀，搶在李立前面保護；誰都知道，這位紅得發紫的小李公子從未有臨陣對敵經驗，若出了啥意外，那可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

雖然，他們中一部分人臨戰經驗也不足。

“噠噠噠……”

“弟兄們，沖啊，殺??！”

曠野中騎兵追殺步兵，加上對方惶惶如喪家之犬，且百余騎兵也在場，還是有種砍瓜切菜般的效果。

轉眼間，百余人便被追殺得所剩無幾。

“弟兄們，別都殺光了啊，留幾個給咱過過癮！”一直沒下手機會的李立連忙大呼。

眾人會意，立刻采取圍而不殺的戰術，將剩下的五人驅至他跟前。

李立覷準一個機會，縱馬提斧朝最近一名清軍奔去。

此時此刻，他雖殺敵心切，但難免還是有些忐忑。

活了兩輩子，還是那日被迫手刃過勒克德渾，現在是他第一次主動殺人！

那清軍逃無可逃，怒吼著揮刀朝他奔來。

李立一咬牙，腦海中閃過這幾日跟李來亨學的斧法（沒選大刀和長槍，卻選了長斧，鬼知道他是咋想的，憑他的眼界，把程咬金當偶像的可能性不存在，而劉芳亮更不可能），雙手緊握斧柄，猛一催馬，對準目標直沖上前。

人馬交錯間，“噗”的一聲，一柱鮮血飆出，清軍的人頭已經騰起。

“先生威武，先生威武！”劉昆等人齊聲喝彩。

人頭落地，無頭尸體撲地，脖子處鮮血汩汩，宛如灶臺上被打翻的油瓶。

李立勒馬轉身，看著這副場景，他并沒有感到絲毫驚懼，反倒熱血沸騰。

突然間，他感覺體內某種潛伏許久許久的東西被喚醒了，這種東西是他這具身體里被無數代，直可追溯到尚是茹毛飲血原始人的祖先那里，與野獸豺狼殘酷搏斗開始，一代一代先祖遺傳下來的。

這種東西每個人身體里都有，亂世中很多人會被激發出來，一些人就是靠它成就了一番功業。

盛世中也有人被激發出來，那便成了危害社會治安的殺人犯。

李立只覺血脈噴張，殺意蓬勃，又策馬朝另外一名面如死灰的清軍奔去。

人在馬上，居高臨下，轉眼間便砍殺了這名清軍。

再又砍殺另外兩名清軍后，忽聽身后十來步外一聲慘叫，慌忙扭頭一看，只見最后一名清軍手捂喉嚨，在地上翻滾掙扎，幾下后便一動不動了。

這清軍準備偷襲，被人一箭射穿了喉嚨。

正意猶未盡著，忽聽遠處喊殺聲起，李立轉頭一看，只見李來亨正指揮人馬包圍一座山嶺，立刻揮斧興奮大喊：“弟兄們，那邊有大魚，都隨我殺過去！”

確實是條大魚，這座方圓數里，林木繁茂的山嶺上足足躲藏了四百多潰兵。

不待李立領著人趕到，李來亨已一手提刀，一手持盾，帶著同樣手持盾牌兵器的五百人朝山嶺沖殺上去；下面一千人則發射銃彈，箭矢作掩護。

李來亨這小子確實猛的一匹，一馬當先，猛的躥上山頭，單手持刀，一通猛砍猛殺，眨眼便干掉了五六個清軍。

李立帶著百余騎殺到，二話沒說，也縱馬而上。

剛才連殺四人，他必須承認，自己對殺人已經有些上癮了。

那四百人自知死到臨頭，或十來人一組結陣，或依靠樹木山石，拼命頑抗。

直到夕陽落盡，他們才被屠殺一盡。

稍作歇息，雙目微紅，因眾人竭力保護仍意猶未盡的李立，欲帶著人馬繼續更大范圍內清剿清潰兵，李來亨自然第一個叫好。

劉昆等人連忙勸說，說什么天快黑了，夜間視線受阻，搜尋難度加大，且敵人藏于暗處偷放冷箭冷銃，當是極其危險的等等。

經過眾人反復勸說，李立也覺得有理，遂作罷。

草草吃過干糧，帶著人馬和傷員返回江岸，撿了清軍一批雙輪車用，借著月光往武昌城方向行了約十來里，就聽后面步聲雜沓，扭頭一看，只見無數只火把若一條長長火龍飄舞過來，是田虎率領人馬返回了。

而高一功則率領騎兵押后。

不用說，自是李成棟敗軍已和博洛匯合；李立不敢怠慢，連忙命部下加快腳步，速速回營去。

如此，他和李來亨的第一波莽就是這個樣子了，雖只拾了點殘羹冷汁，殺敵有限，但對他個人而言，心理上卻得到了某種升華。

他覺得自己更愛這個亂世了。

而接下來，真正的大戰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