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占卜過后,商王受與在場的眾臣共同舉杯暢飲了一輪。
坐在主位上的商王受,聲音渾厚而富有感染力,談笑風生間,鳳目熠熠生輝,流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
他笑談著在攸地田獵的趣事,繪聲繪色地講述著自己如何與猛獸周旋,又如何巧妙地捕獲獵物,引來陣陣驚嘆之聲。
眾臣聽得津津有味,仿佛身臨其境,感受到了那份刺激與驚險。
整個大庭內充滿了歡聲笑語,一片祥和之氣。
雖然商王受在與人探討三邦方階段就已經獨自提前喝過不少酒了,但此時的他仍然精神抖擻,向面前的眾臣頻頻勸酒。
下首的眾人之中,有的連忙舉杯回應,稱贊商王受的酒量如海;有的,如左疆等人,還沒適應商人的酒量,喝了幾杯之后,已經一手扶額,眼神迷離,臉頰泛紅,嘴角掛著苦笑,顯然是有心無力了。
酒宴過后,商王受起身,可能由于酒意上頭,腳步微微有些晃動。
商王身旁的小臣見狀,上前一步想要扶他一把。
卻見商王受大手一揮,聲音洪亮地說道:“無妨。”
內廷小臣見狀,會意地立即退下。
商王受當先走出大庭外,背著手,望著斜照的夕陽,不覺間微微搖頭,低聲感嘆了一句:
“老了,不知余還剩下幾個春秋。”
聽到后面陸陸續續跟著出來的腳步聲,商王受頭也不回,隨口問道:“沬邑的右學建好了嗎?”
負責相關方面的膠鬲忙答道:“新的右學已經建好,鹿臺、鉅橋廩倉仍在擴建中。”
商王受又詢問了膠鬲和左疆等人關于沬邑城墻的建設情況以及被奠置在沬邑南郊的各個臣服外族的情況。
由于方才左疆主動提出要率領族人為王師開道,商王受對他多了幾分信任,于是讓左疆負責在沬邑南郊招徠各國流民安置的各項事宜。
商王受決心徹底擺脫王邑舊貴族的影響,因此他在沬邑這邊的事務盡量不讓舊貴族插手,只重用和提拔些地位原本不高的族人和外邦小首領,甚至是奴隸小臣也照用不誤。
這些人如果呆在北邊的王邑是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和影響力的,因此對商王受格外忠心。
最后,商王受指示飛廉,讓其走在前方帶路,去看望遠道而來的伯夷叔齊兩人。
“走,去認識認識余命飛廉特地從北土孤竹國請來的二位賢者。”
由于商王受之前一直在攸地田獵,因此未曾見過伯夷叔齊兩人,此刻的他興致依然頗高。
......
“什么?你要射活靶?”
易峟微微吃驚道。
“對。”商媚清脆的聲音響起,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昜伯不是要跟我比射術嗎?”
“什、什么叫射活靶?活靶是什么?”易峟有些遲疑地問道。
商媚搖了搖頭,不解道:“你昜伯貴為昜國的首領,剛才又自稱是北土射術第一人,不會連活靶都不知道吧?”
易峟當然知道活靶的基本概念,只是不知道大邑商的活靶具體是指什么,或者說商媚口中的活靶與他所了解的活靶是否是同一種類。
于是,他謹慎地回答道:“昜國地處北土偏遠之地,實不知大邑商的活靶是何具體含義,還請指點一二。”
“活靶,就是能動的靶子。比如:兔子、鹿、豚等野獸都可以作為活靶,如果實在沒有奔跑的野獸,也可以讓人舉著箭靶跑動。這樣,既能鍛煉射術,又能增加樂趣。”
說罷,商媚以嚴厲眼神在易峟身旁的小臣臉上來回掃過,似乎是在示意他們去準備活靶。
就在剛才,趕到右學不久的商媚以沒有及時通知她關于太子在右學的一舉一動而狠狠斥責了眾小臣。
最后是易峟侃侃而談,自吹是北土箭術第一,才把商媚的注意力轉移走。
現在看來,商媚似乎還在對先前的事耿耿于懷。
小臣們被商媚的眼神嚇得一機靈,各個低頭不語,個別膽小的更是悄悄后退了幾步,生怕被太子妃盯上成為活靶。
在早期甲骨文中,“小臣”是指可以被商王隨意處置的奴隸,或者是由奴隸轉化來的低級官員和勞動力。
雖然到了晚商時期,小臣的定義有所擴大,某些受商王信任的貴族子弟也會擔任宮中的小臣,協助商王處理王族或外朝事務,但對于大部分小臣來說,其身份來源仍然是奴隸、戰俘或流民,其地位與太子妃相比,可謂是天差地別,毫無可比性。
因此,小臣們此時異常害怕太子妃會拿他們去當靶子泄憤。
“讓人拿著靶子跑?”聽完商媚的描述,易峟倒吸一口涼氣,“要是射中了怎么辦?”
商媚輕描淡寫地說道:“射中就射中了,什么怎么辦。”
易峟解釋道:“不是,我是說,如果沒射到靶子,反而射中了舉著靶子的人,那該怎么辦?”
商媚冷笑一聲:“兩者有區別嗎?”
易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家伙,難怪先前在場的人聽說商媚要來,各個跑得腳不沾地,答案原來在太子妃身上。
“你到底比不比?”商媚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語氣中透露出不耐煩,“怎么從頭到尾凈說些沒用的話,是不是在故意拖時間?”
易峟心里一驚,他沒想到自己的真正目的這么快就被太子妃察覺了。
他趕緊收斂心神,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商媚接著質疑道:“昜伯不是說小王和茹嬴去去就回嗎?怎么天色都快暗了,兩人還不回到右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易峟望著面前的商媚,只見她杏眼桃腮,瓊鼻薄唇,不得不承認她的容貌要勝過茹嬴許多。
然而,她的整體面相卻太冷,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與她相處起來,易峟時刻都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這位太子妃。
為了繼續轉移商媚的注意力,易峟裝作眼前一亮的樣子,趕緊說道:“快了快了......我突然有個好主意,比射活靶有趣多了,而且還要更考驗射手的眼力和耐心。”
商媚聞言,眉梢一挑:“是嗎?說來聽聽。聽說你年紀雖小,卻參加過不少實戰。如果主意真的有趣,我倒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