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態移民的城鎮融入對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研究:以三江源地區為例
- 崔冀娜
- 5字
- 2024-05-21 15:53:41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背景
一、現實背景
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政府為保護生態脆弱區環境,幫助當地群眾脫貧致富,重視生態移民工程,制定政策并在全國各地逐步實施。西部地區由于自然條件較差、貧困人口比例較高、移民數量相對較多等原因備受各界關注。位于青藏高原腹地、青海省南部的三江源地區,是少數民族聚居區,也是重要的生態功能區及生態敏感脆弱區(齊月等,2013;呂愛鋒等,2009;趙志平等,2010),因此三江源地區生態環境的變化直接關系到國家的生態安全(董鎖成等,2002;王啟基,2010)。但是,受全球氣候變暖與環境污染等因素影響,三江源地區的生態環境趨于惡化(劉紀遠等,2008;蘆清水等,2009),嚴重影響了長江、黃河流域乃至東南亞諸國的生態安全,同時也制約了當地經濟的發展。例如,1983年,瑪多縣是全國首富縣,人均收入在全國名列第一,但是隨著生態環境惡化,現在(2012年)已經變成了貧困縣[1]。為保護三江源地區生態環境和緩解牧民貧困,2005年,我國政府在三江源設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投資75億元實施生態環境保護與建設工程,一期工程已于2012年完成,二期工程于2021年完成并驗收。一期工程中,生態移民問題是一項重要問題,規劃確定生態移民1萬多戶、6萬余人,建成移民社區近百個。生態移民工程已成為三江源地區最大的工程,也是涉及少數民族的工程之一。
隨著生態移民工程的全面落實,生態移民的生計問題逐漸成為各級政府與學術界(周華坤等,2010;李聰等,2013;付少平等,2015)關注的核心,2003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提出,要積極穩妥地推進生態移民工程,著力幫助改善農民生產生活條件,發展特色產業,開辟增收渠道,減少和防止返貧;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入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若干意見》指出,要穩步推進生態移民工程,加強安置地生產生活條件,適當提高中央補助標準;2017年習近平主席在新年賀詞中提到最牽掛的是困難群眾。同時,各級政府陸續出臺關于移民后續產業、移民生活保障、移民補償標準等文件[2];青海省政府2015年發布的《關于進一步促進三江源地區易地搬遷群眾可持續發展的意見》提出,將在5年內(2015—2020年)妥善安置三江源地區異地搬遷群眾的后續生活,進而鞏固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成果。由此可見,生態移民工程帶來的移民生計問題已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
三江源地區的生態移民群體與簡單的遷移人口不一樣,它體現了少數民族生活方式出現的巨大變革,使牧區的牧戶從以往的傳統游牧生活變為城鎮定居生活(杜發春,2014)。生態移民作為移民安置區最小的生計單位,承受著自然、市場、政策等多重生計風險(蘇芳,2009;趙雪雁等,2015)。移民生計的可持續性不僅關系其生計安全,還關乎地方的可持續發展,甚至影響著我國未來鄉鎮人地關系的發展與走向(吳孔森等,2016)。國內生態移民政策的實施雖然取得了一定的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許多學者對移民的重要性和移民遷移后的生產生活適應性作了研究(王放,2003;東梅,2006;張麗君,2013;荀麗麗等,2007;賈耀鋒,2016;孟向京,2011),但是還存在著許多返貧隱患,譬如搬遷后的移民普遍面臨生計方式變化、就業困難等現實問題(張麗君等,2011;侯東民等,2014),甚至出現返遷現象(馮雪紅,2013;王俊鴻等,2013)。更重要的是,由于移民后續生計問題得不到很好的解決,大多數牧民沒有穩定工作,導致移民安置地成為“貧民窟”,移民區社會不穩定(杜發春,2014)。因此,緩解與消除牧區的貧困隱憂,成為我國在發展過程中亟待解決的問題之一[3]。
據國務院西部開發辦(簡稱)的資料,中國需要實施生態移民的人口數量約為700萬,這一具有民族特性且基數龐大的群體生活在城鎮社會。尤其是作為生態移民下一代的新生代移民,他們在城鎮生活過程中成為主要的勞動力群體,同時,相較于老一輩的生態移民,年輕一代的移民接受過更高層次的教育,思維更加敏銳,對生活的愿望與訴求同樣更高(萬廣華,2011)。因此,促進社會融入,創造更加安全、穩定、和諧的社會顯得尤為重要(Noll,2011)。生態移民及相伴隨的城鎮化將對牧區的自然生態、經濟結構和產業配置、社會文化等方面產生較大影響,必然使根植于草原文明的牧區少數民族經濟生產方式、社會和文化發生變化,這一系列的社會整合過程從長遠看有利于增強社會的活力,從短期看則有可能帶來各種社會問題(杜發春,2014)。從2014年三江源地區生態移民的實地調研中發現[4],生態移民融入社會程度存在代際差異,由此直接影響其選擇后續生計的方式;同時,融入程度甚至會導致文化沖突,可能促使他們走上違法犯罪道路,成為國家和社會穩定的巨大隱患。關于如何減少和避免生態移民可能導致的諸多社會問題這一議題,除了政府的生態補償等措施外,更重要的是要通過遷入地區的接納能力和移民自身的主觀能動性來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并使移民獲得穩定的生計[5]。
二、理論背景
生計可持續性分析框架的核心是生計策略(王娟,2014),生計策略的選擇對于農戶生計的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安迪等,2003)。廣義的生計策略包括生產活動、投資策略、生育安排等;狹義的生計策略一般指生產活動。生態移民作為三江源地區未來恢復生態與緩解區域貧困的主體,其生計策略選擇至關重要。由于生態移民的特殊性與復雜性,以及地理區域等條件限制,提高生態移民非農生計的可持續性,促進移民就近從事非農產業,是搬遷安置地后續產業發展的必然選擇(李強,2003;湯青等,2013;何仁偉等,2013);同時,在2014年的實地調研中,發現牧民在回答“搬遷前后生活方式的變化”時,僅有5.1%認為沒有什么變化,絕大多數人認為與以往傳統農牧業相比,生活發生了很大變化。此外,還發現生態移民的收入來源除了生活補助外,還包括從事藏毯編織、蟲草采挖、經商、保安、跑運輸、勞務輸出等工作的收入。另外,政府有關部門對生態移民在技能培訓、勞務輸出等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可供選擇的適合牧民實際情況的替代產業多為非農牧產業(蘇梅紅,2011)。2012—2014年,國內外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外來擾動影響下農戶生計的脆弱性、農戶生計的變遷與重構、農戶生計與土地利用及農戶生計風險等方面,部分學者從微觀層面關注農戶生計的可持續性(Hahn M B,et al.,2009;譚靈芝等,2012;賀愛琳,2014;李廣東等,2012;何仁偉,2014),但是以生態移民為研究對象的可持續生計方面的研究并不多。與之相類似的有城市流動人口、農村勞動力轉移、農民工群體等。這些研究發現,這類特殊的非農生計群體在生計選擇過程中占據了可持續生計的主導地位(胡初枝、黃賢金,2011;靳小怡、李華成,2011;趙雪雁,2011),并且該群體搬遷后的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選擇是提高其生計可持續性的重要影響因素。
近年來,國內學術界對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開展了不少研究,也取得了一系列成果(蘇芳,2013;趙文娟等,2016;許漢石等,2012;王灑灑等,2014;伍艷,2016;李丹等,2015)。這些研究大多是從生計資本、補償等方面探討對生計策略的影響及不同群體生計策略的模式等,很少考慮到搬遷后生態移民融入當地社會的狀況對其生計策略的影響。三江源地區生態移民大都是牧民,由以往的游牧生產生活方式轉變到現代城鎮生活方式,在生存環境、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價值觀念與組織形式等方面與以往相比都產生了巨大變化。傳統思想和觀念制約了牧民群眾參與后續產業的積極性和主動性,說明社會融入問題影響牧民參與后續產業發展的積極性[6]。任何國家都會面臨移民的社會融入問題,早在19世紀90年代,以美國社會學家Park為代表的芝加哥學派開始針對美國的跨國移民社會融入問題進行研究。隨后也有很多學者對社會融入的定義(Gordon,1964;Alba & Nee,1997)、維度與指標(Ward & Kennedy,1999;Phinney & Ong,2007)、社會融入結果(Nekby & R?din,2010)等方面進行深入研究。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學者根據國內實際狀況來研究移民融入問題,大多關注城鄉移民或流動人口的城市融入研究(秦立建,2014;宋月萍等,2012;和紅,2014;崔巖,2012;丁憲浩,2007;張超,2015;周科,2016)。鑒于我國移民工程的復雜性與多民族文化特征,生計策略選擇并不是單一且簡單的經濟行為。從社會融入視角來看,它是生態移民從自身意愿到選擇的復雜過程,這一過程會受到經濟、社會、文化和心理因素的深刻影響(田明,2014;王勝今,2013;向華麗,2013;王佃利,2011;盧海陽,2016;田艷平,2014)。在已有的文獻中,生態移民融入行為和移民生計策略選擇之間的互動關系一直未得到應有重視,尤其在國內尚未得到系統深入的研究。然而,生態移民融入對生計策略選擇的研究直接關系著生態移民生活的質量與社會的穩定。
基于以上背景,本書擬從城鎮融入視角,從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選擇偏好、生計策略選擇行為和生計策略選擇效果等方面進行深入探索,重點回答以下問題:①生態移民的城鎮融入有哪些維度及測量指標?生態移民的城鎮融入的不同維度有何差異性?②城鎮融入對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選擇偏好的影響差異有哪些?③城鎮融入與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選擇行為有怎樣的關系?④如何評價城鎮融入對生態移民生計策略選擇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