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已畢業,搬回家里住。在沒去日本這段前,她比其他同學都要輕松。她沒有等待畢業找工作的焦灼不安,沒有要投入新工作的忐忑。所以,這段時間她比較清閑,每天早上睡懶覺,去日語班學日語,練琴,陪媽媽買菜,說說話就是她一天的全部生活。
周六上午,珊沒像平時一樣睡懶覺,早早就起來了。
林瀟把車停在和珊約好的,距珊的家里不遠的一個比較僻靜的小巷里。
珊剛坐到車里,看到林瀟就一下把頭撲在他懷里。然后說:
“我不想去日本了。”
昨天,學校把護照替珊先辦好了,只是在等日方的簽證下來,不久就可以去日本留學了。這是一個好消息,可珊放不下林瀟,想到不久后就要離開他,她的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
看到珊這個樣子,林瀟才想要趕快把車開走,這里再僻靜也是住宅區。一男一女在車里抱在一起總是很惹眼的。
車開出城區,林瀟看看依在他肩上的珊平靜了一些。才又接回了剛才的話題。林瀟也舍不得珊,但他必須安撫她的情緒,他開玩笑地像哄個想逃學的孩子一樣說道。
“你這么大的孩子了,不能只想貪玩啊?去日本多好,什么柯南,蠟筆小新,還有那個什么丸子的動畫片都能看到?兩年很快,再說我也可以找機會去看你的。”
珊讓林瀟的話逗笑了。
這時珊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林瀟身上摩挲起來,林瀟立即躁動難忍。
看到前面通向縣城的國道路口,林瀟把車從那徑直開了出去,他已不想釣魚了,他只想要珊。
直到陽光都有點偏西了,他們才從縣城里那個掛了幾個星的賓館里出來。按照平時,這個時候都是要往回返的時間了。但要是空著手不拿幾條魚回去也沒法和妻子交代。
車開上了縣道公路,林瀟臨時又想好了另一處釣魚的地方,他記得這附近有個養魚塘但具體的位置他記不清了。車子在路上大約開了二十多分鐘,還是珊先看到路邊的一個不太起眼的標記,是指向去魚塘的路標。在那個父子倆開的魚塘里釣滿了兩桶魚,天邊的殘陽都要落盡了。
從魚塘出來,車子開出不遠,就趴在路上說什么都走不動了。林瀟只得給王德喜打電話了,王德喜說:
“忘記和他說一聲了,車子有點愛騙人,不要看油表顯示是滿油,實際上也可能沒有油了”。
林瀟覺得王德喜好像是在有意捉弄他,看珊在身邊就忍著沒有去罵王德喜,只能按照他說的,在后備箱里找到了一個空油桶,然后走去不遠的一個加油站拎點油回來。
在走去加油站的路上,悄悄降臨的夜幕和郊外小路的寧靜讓林瀟少了一份顧慮,多了一份大膽。看到身邊的珊一臉疲憊,林瀟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腰。
“你不怕別人看見。”
“看就看嘛,我是抱我自己的女人。”
珊笑著把頭輕靠在了林瀟的肩上,又伸出自己的手去抱住了林瀟的腰。
從濱城那邊打工或是購物回來的一群農家女孩子,一路說笑著騎車由遠而近了。就在他們把車騎到距他倆不遠的地方,這些女孩子中好象是有人喊了停似的。她們一下停止了嘰喳的說話。大家側目看著這對親親密密相擁行路的城里人。然后又笑著把車騎遠了。
“怎么樣。”
林瀟問珊。
“很棒!”
珊有點得意的笑著說。
他們就這樣相擁走著,就在已快走到加油站的時候,從他們身后騎車過來了一個人,聽到車子在不太平坦的路面上被顛簸出“嘩啦”的響動和騎車人按出急躁的車鈴聲,林瀟本能地把珊擁向了馬路的邊緣。但聽聲音車子并沒有另擇它路。而是來了個急剎車并停在了林瀟的身邊。
“林叔叔是你呀,我在后邊看是像你嘛!”
這突然而來的聲音,讓林瀟和珊象驚弓之鳥一樣,迅速分開了擁抱在一起的身體。林瀟打量了一下這個站在身邊,叫他林叔叔的少年,他覺得是一個似曾相識,又有些陌生的面孔,還沒等林瀟做出下一個反應,少年就又猛蹬起車子騎走了。林瀟一直呆呆地看著那個像幽靈般來去匆匆的影子。
“誰呀?”
珊先問了。
“不,不清楚。”
林瀟還是被這個來路不明的對他似乎還很熟識的人給弄懵了。
從加油站把油拎回來,直到把油倒進車里,他一直在搜腸刮肚地在自己的記憶中尋著那個人,他想弄清這個人到底是誰。因為珊和他親密的舉動這個人都看到了。林瀟想會不會是濱城哪個熟人的孩子。想到這里,他的心里掠過了一絲驚惶。在上車之前,他狠狠的踹了幾下車輪胎。林瀟心里在罵王德喜怎么開這么一輛破車。車要是好好的,能在路上遭遇這么一出嗎?
回到家里時,妻子和女兒已吃過晚飯。看林瀟開門進來林蘭就風風火火的從自己的房間里跑出來接下林瀟還拎在手里的魚。還回頭向廚房叫著。
“媽媽,爸爸回來了。”
鄭玉梅看樣子是在廚房忙著什么事,只是應著聲,沒有出來迎丈夫。林蘭把一桶魚先拿進廚房,鄭玉梅這時也從廚房出來,她從丈夫手里接下了另一桶。
“這次回來這么晚。”
鄭玉梅問。
“哦,是車子出了點毛病。”
林瀟沒有說是車子沒有油了,因為想到剛才加油站的那一幕,他不禁心慌。
“爸爸,你是不是和相聲里面說的一樣,在市場買的魚呀。這魚怎么都是一樣大的呀。”
林蘭這時正蹲在地上,從桶里抓著兩條奄奄一息的鯉魚在比著魚的大小。林瀟也看看桶里的魚。真是的,平時在水庫釣的魚都是大大小小參差不齊的,但這次在池塘釣的還真是差不多一般大,因為池塘都是一起撒魚苗,一起投食。林瀟顯得有點尷尬,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魚販子還多給爸爸兩條魚呢。”
鄭玉梅也打趣地接著女兒的話,他沒有女兒的敏感,她也不會去多想釣的魚都是一樣大會有什么不正常,她催女兒放了手里的魚,讓她回房學習。又給丈夫端出晚飯,她自己就又在廚房忙著要收拾林瀟拿回的魚了。
星期一晚上快要下班的時候,林蘭給林瀟打電話說有急事讓他回家。林瀟沒有聽女兒的話,想一個小孩子能有什么急事,放了電話不到二十分鐘,女兒又把電話掛過來催他。林瀟拗不過女兒只能提早回來了。
開了房門,看林蘭不是像平時那樣在學習或是練鋼琴,而是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聽見他開門進來,也沒像以往那樣跑過來和他撒嬌親熱。
“蘭蘭什么事,爸爸很忙,你來添亂。”
林瀟一邊脫鞋一邊問女兒林蘭。
林蘭沒有回答他,林瀟又走過來看了一眼女兒面無表情的臉,此時林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林瀟把手又在女兒的眼前晃動了一下說:
“不想看電視,你就學習去吧,要不然你就去練琴。”
說著林瀟把電視順手給關上了。
這個時候林蘭才轉過了頭。
“學習?我沒心思學習,爸爸我想問你,昨晚劉暢回他奶奶家說在加油站那看到你了?”
女兒的話來的突然,但林瀟還是馬上明白過來了,林瀟怎么也不會想到在一個農村鄉道竟然還會看到熟人,那個人竟然還會是女兒的同學。
此時,他覺得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向了頭頂,已能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林瀟沒有回答林蘭的話,而是機械地走到書房,打開了自己的皮包,在里面隨便翻動著,他想讓自己平靜一下,然后再想如何回答女兒。
“你說,是不是真的。”
林蘭追問著,從客廳又追到了林瀟的身邊。
“蘭蘭,昨天車子沒有油了我.....。”
林瀟語無倫次的想解釋,但他又能解釋清什么。
“我問你是真的嗎?”
林蘭打斷了林瀟的話,而且說話口氣的嚴厲得倒像是家長在訓斥孩子。
林瀟沉默一會兒,輕輕點了一下頭說:
“我是去過加油站。”
話音剛落,林蘭開了門跑出了家里。林瀟追到門口的時候,遇到了剛剛下班的妻子,林瀟沒有再追出去,而是隨著妻子進了屋里。
吃過晚飯,林瀟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他在想著女兒回來后會出現怎樣的景象,會不會把同學說給她的話再說給妻子聽,有的人就是被不依不饒的妻子搞臭,拖垮的。
現在林瀟后悔自己怎么就不會說個謊話,自己怎么就輕易和女兒點頭承認了呢?
“砰,”。鄭玉梅開門進來了,開門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把正在想心事的林瀟嚇了一跳,一直叼在嘴上的那支他根本沒來得及抽的煙的大半截煙灰,隨著他身體猛的一抖,掉到了他的手上。
“你沒說蘭蘭什么吧。”
林瀟低著頭他有點不太敢看妻子的眼睛。
“沒說什么。”
“那就好,我下班回來在樓梯上看到孩子的表情不太對,她說是去同學家,你看現在都快八點了,飯都沒回來吃。”
鄭玉梅看著外邊已經黑下來的天有點擔心地說。
“要不要給她的同學打個電話。”
林瀟提議說:
“我只是知道和蘭蘭要好的兩個同學的電話,打過了,說是沒看見。”
聽妻子這么一說,林瀟也有點坐不住了。因為在濱城他們并沒有其他的親戚。又過了一個小時林蘭還是沒有回來,最后等到了晚上十一點,鄭玉梅幾乎是把所有同學的電話都找到,打遍了,得到的回答都是
“沒看見”。
鄭玉梅沉不住氣了,她對身邊的林瀟說:
“應該去報警。”
“再等等。”
“再等?你不去我去。”
鄭玉梅沒有聽丈夫的話,她打開房門就要沖出去。
林瀟一下把鄭玉梅拽回來了。
“你要冷靜,現在要是去報警了,孩子一會兒要是回來了鬧的滿城風雨的,孩子的面子,我們的面子都不好看。”
“我冷靜不了,你就知道面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了,平時孩子哪有過這樣的情況呀。”
鄭玉梅說著急的幾乎要哭出來。
“沒事的,放心吧。”
林瀟安撫的對身邊的妻子說。
“要真是出了事可讓我怎么活呀。”
說完這句話,鄭玉梅終于憋不住掩面哭出了聲。
女兒是他倆的掌上明珠,從小就是被夫妻倆寵溺著長大的。孩子是七個月的早產兒,出生時候只有兩斤重,在保溫箱里面呆了一個月才出來,林瀟第一次抱孩子的時候有點不太敢抱,一個是孩子太小,他擔心怕碰壞了孩子的胳膊腿,另外就是長的實在是抽抽巴巴的太丑了。早產兒照顧起來格外費勁兒,孩子小的時候妻子夜里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上小學之前孩子體弱多病,有點風吹草動就進醫院,那時候他在下面做一個部門的處長,工作特別忙,都是妻子一個人忙里忙外的。現在女兒從又弱又丑的小嬰兒長成了一個婷婷玉立的美少女,他知道妻子為女兒付出的最多。
看到妻子著急傷心的樣子,林瀟覺得他愧對妻子,連忙安撫說:
“你看你想哪兒去了,我這就出去把孩子找回來。”
他在安撫著妻子但是他的心里比妻子還沒有底,他知道女兒離家出走的原因,孩子很要強,就像他這個做父親的,他真怕孩子接受不了這突然而來的事實,想不開,再做出點傻事來,那這個罪都在他的身上了。
林瀟從家里出來,心亂如麻的他也不知道應該去哪里找。他先是在附近幾個住宅的小公園轉轉,哪里有女兒的影子,都是一些不怕黑的情侶在耳鬢私磨地說著悄悄話。
林瀟也有點失望,他腦子里忽然閃出了一個最壞的念頭,想到這里,他猛然快跑起來,跑著去了家里附近的海濱公園。公園沙灘上空無一人,只有海浪起伏的聲音,他一邊跑一邊把手攏在嘴邊拼命呼喊著女兒林蘭的名字,從公園的一頭跑到了另一頭,他的嗓子都喊破了,哪里有女兒的回音和身影,他有點絕望癱坐在沙灘上。正在他拿出電話想報警的時候,妻子打來電話,說是孩子回來了。
林瀟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家里的,現在他不再想女兒能和妻子說什么,而是想早點看到女兒是不是真的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跑回家里時,東方已經開始放亮,外面的朝露和身上的汗水讓林瀟整個人都變得濕碌碌的了。剛走到自己的家門口,妻子就在里面已經把門給他打開了。
“蘭蘭在哪里。”
由于激動和極度的喘息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高了八度。
妻子把手放到唇上示意丈夫小聲說話,自己也把聲音壓的很低說:
“回來問她去哪里了,她怎么都不說,再問就哭了,現在回房睡下了。你說孩子是不是失戀了。”
鄭玉梅說完,自己又否定地搖著頭,表現出一臉的困惑。
林瀟輕輕的地走到女兒的房間,他看到女兒是和衣睡下的,看來是相當疲憊了,在女兒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看到這,林瀟心里一陣發酸,用手擦拭已經流在臉上的淚水,妻子鄭玉梅也控制不住,扶在他的肩上“嚶嚶”的抽泣起來。林瀟知道懂事的孩子沒有和妻子說她知道的事情。他感到對不起女兒,他覺得女兒為他承受的太多了。
如果說林瀟和珊的戀情熱得像一鍋滾開水,那林蘭的離家出走就像是幾塊冰塊投進了水中,在一陣“劈叭”的爆裂聲之后這鍋熱水就開始迅速降溫了。
從那次釣魚回來,林瀟和珊的關系就顯得有點若即若離。他給珊打的電話少了,即便打了電話也都是簡單的問候。
珊打電話給他,林瀟總是找著那個最合適不過的借口,說“在開會,回頭和你聯系”。但有時,珊等了一天也沒有再等到他的電話。珊的敏感讓她覺得林瀟的家里可能出了不小的風波。起因完全是和上次在郊外看到他們的那個男孩有關。林瀟這么做他是想盡量避免這段時間里和珊單獨來往。
很多時候林瀟覺得自己很無力,很無能他即愛珊,也離不開家庭,更不想因為緋聞影響到他熱愛的工作。
女兒那天晚上出走回來后,雖然沒有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訴妻子,但林瀟知道孩子再懂事畢竟還是孩子,自己要是再有點什么事情讓她發現,她可能就不會再憋著不說了,家里要是亂了,自己的一切就會全亂。
女兒馬上就要面臨中考,這樣一個關鍵節點,他必須要讓女兒安心學習。最近,林瀟除非必須的應酬之外,很多時候都是下班就回家陪孩子,還第一次去學校給孩子開了家長會,他這么做的意思就是一個無聲的承諾,他在用行動證明他對女兒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