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去日本的簽證已經下來了,她想早一點去日本熟悉環境。
想到和林瀟分別,那種痛就會從她身體的四面八方彌漫開來,在出國的頭一天,珊在離市中心比較遠的一個賓館定了房間。她給林瀟打電話沒有說第二天要走,只是說想見見他。林瀟的反應開始有點遲疑,但還是答應會早點趕過去。林瀟之所以要去,他覺得應該和珊解釋他這段時間的冷漠和他們家里已經發生的事情。
下午,林瀟處理完要辦的幾件事情,他準備去見珊,出了辦公室的門,他又轉回來了。大白天的進賓館客房,林瀟想著又開始猶豫上了,但要是不去的話,珊已經等在那里,林瀟想了一下,他在辦公桌的幾個抽屜里開始翻開了。他記得春天公司開運動會的時候他把用過的墨鏡和運動帽放在了辦公室里。翻過了幾個抽屜,還真找到了。林瀟把帽子戴上,壓低,又戴上了寬大的墨鏡,照了照鏡子,他自己覺得不像是自己了。
林瀟把這套行頭拿好,車開到賓館后,在下車之前林瀟又戴好了這套行頭。但就在他走到賓館門口的時候,里面出來的一個人還是叫了他林總。這個人林瀟并不認識,但他是樹大招風,林瀟貌似坦然地和那個人點了點頭。此時,林瀟又有點后悔來這里。
從在賓館門口看到那個人之后,林瀟就覺得好像到處都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盯著他。
進了賓館的客房,看到林瀟的打扮,珊先是一怔,然后,她還是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求抱的動作。林瀟沒有像以往那樣熱烈的回應珊,而是快著步子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上了窗簾。
因為這時,他看到和賓館隔路相望的一座寫字樓。
做完了這套動作,林瀟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他表情尷尬地笑笑,摘下了墨鏡和帽子,走過去想抱珊。珊扭動了一下身子躲開了林瀟的雙臂,坐到了床上。她明白林瀟的心思,看看林瀟古怪的打扮和剛才的舉動珊知道他又是在怕別人認出他。
“哼,你就是一個膽小鬼,偽君子。”
珊沒好氣地說。
珊說的這句話對于林瀟來說實在是太重了。
林瀟聽了非常憤怒,他想我林瀟向來做人做事都是坦坦蕩蕩,在上學的時候是優秀學生,在工作崗位是優秀領導,現在偷偷摸摸是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愛你嘛,現在聽到珊用這樣的語言諷刺挖苦,他心里的確很不是滋味。他強壓怒火,臉色難看地坐到了窗邊的木椅上抽起了煙。珊也是無語,屋子里的氣氛一時間緊張的快要爆炸。
這時,珊的電話響了,珊接了電話。
“我說親愛的,我們下午五點在昨天定好的餐廳見面別忘記了。”
珊回了一個“嗯”就把電話掛斷了。
電話是一凡打來的,珊明天要啟程去日本,他和小曉昨天就說好晚上要在一起吃飯,算是給她餞行。
親愛的這個稱呼在年輕人之間特別流行,非常正常,但是在林瀟看來只有他才能叫珊親愛的,別人沒有這個資格。
“你有事,你去吧,我回去了。”
林瀟聽了電話里那個男聲對珊親密的稱呼頓覺坐如針氈。他在煙缸里按了煙頭站起了身。
“要走你就走吧,不要給自己找什么借口。”
剛才林瀟的冷漠,這下又說要走,珊怒了。
聽到珊冷冷吼出的話,林瀟也控制不住了,他也略微提高了嗓音說:
“我一直沒有和你說家里發生的事,上次和你釣魚,路上遇到的人是孩子同學,女兒知道了我們的事,離家出走了,那天晚上你知道嗎?我都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那天女兒回不來了,我這個作為父親的會愧疚一生。”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瀟仿佛看到了那天夜里他在海邊跑著尋找女兒的情景。
看著情緒沮喪地坐在那兩眼含淚的林瀟,珊不知道是不是該可憐這個為女兒流淚的父親,還是可憐此時也淚流滿面早已心碎的自己。
其它客房的客人可能是在入住,走廊傳出了小小的騷動,外面的聲音平息了之后,林瀟恢復了有點恍惚的情緒,他又壓低了聲音繼續說:
“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有家庭,我要面對公眾,你和我在一起感覺到的只有壓抑,那個給你打電話的男孩子很合適你。”
說完話林瀟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在無聲哭泣的珊,他還是走向了房門,他怕他多待一分鐘,可能就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他又會和珊纏綿在一起。
“你混蛋,站住。”
珊大喊了一聲。
林瀟稍停頓了一下,但他沒有轉身,他開了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聽到林瀟的腳步真的在樓道里消失了,珊才跑去開了門,樓道里已經沒有了林瀟的身影,珊又撲向了窗口。一直看著林瀟坐上車。車子又在她淚眼朦朧的視線中越走越遠,站在那里她覺得身心都有一種從沒有過的疲憊。
她知道自己遲早都是要和林瀟分開的,不管你有多么的愛對方,但家庭這個巨大紐帶的堅韌總是要超出你的想像,它會把對手無情地擊成碎片,直到讓那最后的溫柔都化為烏有。
林瀟走后,珊在賓館又等了好長時間,她希望林瀟能再返回來,她還會像以前那樣撲到他的懷里。后來,還是小曉打了電話來催她吃飯,她才離開了賓館。
林瀟是在珊出國后的第二天,才知道珊已經去日本了。
早晨上班,林瀟在辦公桌放著的幾封寫著他名字的信封里看到了熟悉的字體。他趕緊從中間把信先抽出來。拿到眼前,沒錯信封上面的字體是珊的。他馬上又拆開了信,信上面是珊用圓珠筆寫的字,前面的一行小字是說她昨天已經出發去日本了。后面的“再見”這兩個字,是珊反復用圓珠筆的細線條描出來的大大的兩個字,林瀟好像看到寫這兩個字時候珊下的決心,林瀟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珊留給他最后的印記,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蒼涼了。
他認為“再見”這兩個字即是一種即將遠行的告別,也是對他們倆這段情感的告別。他沒想到昨天說出的話,竟在一天之內就應驗了,珊離開了他。
這種生離猶如死別,他痛苦地想哭,卻是欲哭無淚。而后就是煩躁,他站起來,像是一頭困獸,不停地在地上來回的踱著步。
此刻,他好想和一個人說說悶在他心里的話,把他的所想所愛都說給這個人聽,他當然是想到了他的同學王德喜。打了電話給王德喜,讓他出來陪著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王德喜正在開會,對林瀟有點漫不經心。
“沒時間呀,要是吃中午飯這也太早了吧。我還忙,再說吧。”
王德喜說完要掛電話。
林瀟有點急了說:
“一小時之內你要是不趕到粵香府,二十年的交情就此完結。”
說完他就先掛了電話。
林瀟到粵香府先定了小包間,點了菜。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樣子,王德喜就開門進來了。
“老林,你這一嚇我,我還真怕你了,沒開完會我就跑出來了。夠不夠朋友,你自己說吧。”
看樣子王德喜是真的急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拿了桌上的紙巾擦著已順頰流下的汗。
王德喜剛坐好,菜和酒就都上來了。看到擺在桌上的兩瓶白酒,王德喜馬上問身邊的林瀟:
“老林,這兩瓶白酒沒上錯吧。”
“沒錯。”
“嘿,老林,你今天可是有點不尋常呀,是有什么非常的喜事還是......”
王德喜還沒說完話,就看林瀟自斟自飲起來。
林瀟就這么自斟自飲的連喝了三杯,他心里那扇痛苦的閘門也就隨之開起了。
“我們分了,她走了。”
林瀟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幾分悲涼,這和他以往的開朗熱情的性格大相徑庭。
王德喜盯著林瀟看了片刻,慢著點,你這話像讓我猜迷。
“她是誰?她去了哪里?”
林瀟沒接他的話,給自己和王德喜又各自倒了一杯酒。又快速喝掉了,看到林瀟這個樣子,王德喜笑嘻嘻的看著林瀟。
“老林,我猜你今天是要為情來個不醉不罷休吧!”
這個她是不是我原來說的麗港大堂里看到的那個女孩呀。這些事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當初和你說,你就是不承認吧,這種愛情沼澤你一旦要是進來了,想拔,呵呵.....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恐怕也只能是越想拔反而陷得越深。”
本來王德喜還想打著哈哈往下說,但他看到林瀟痛苦深重地兩只手死死抱著頭,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兩瓶白酒今天林瀟搶著喝,一個人喝了差不多一瓶半,王德喜知道林瀟根本沒有這么大酒量,這樣喝是要喝出事的,但是王德喜怎么能攔住一個一心求醉的人呢?看到林瀟喝酒的架勢王德喜有點后悔,開始他調侃林瀟說的那些話。林瀟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時候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王德喜知道真如他開始預料的是出事了,他扶著差一點從椅子上滑倒在地上的林瀟到包間里的沙發躺下。
“老林我叫120過來吧,你這樣不行啊。”
“別胡鬧,什么120。”
林瀟含糊不清地說著擺手拒絕了。王德喜了解老同學,他懂林瀟,如果因為醉酒被送到醫院搶救肯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再一個他也比較相信林瀟的身體素質,王德喜認為休息一下喝點茶水也許能緩解。王德喜剛招呼服務員拿一點醒酒的茶和弄幾塊熱毛巾過來,林瀟就沒了知覺。
這一下真給王德喜嚇壞了,他把他知道的中醫急救知識都用上了,掐人中,掐內關邊掐邊大呼小叫著。
“唉,林瀟,醒醒…,你至于把自己喝這樣嗎?快醒醒啊!”
王德喜的呼喊和連掐帶按,好一會兒林瀟醒過來了,王德喜真是嚇得不輕,在林瀟“嘟囔”著喊要喝水的時候,王德喜竟然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王德喜在地上坐著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他看著躺在沙發上已經完全醉掉的林瀟說:
“以后有這種事,你不要找我喝酒,你這是在坑我,你要是醒不過來,我也需要掐人中了,你要真有一個意外讓我怎么向嫂子和蘭蘭交代。”
林瀟雖然是醉了,但很奇怪,他聽到王德喜提到妻子和女兒林蘭,他馬上嚷著要回家。
王德喜把爛醉如泥的林瀟拖回家里,已經是晚上了。
鄭玉梅正忙著在廚房做晚飯,聽到有人急促地踢門,她都有點不太敢去開了,從門鏡里看了看,見是王德喜扶著丈夫,她趕快把門打開了。
王德喜五短,林瀟高大,又加上林瀟醉酒,渾身的重量等于整個壓在王德喜的身上,他根本騰不出手敲門,他用腳踢了幾下門,鄭玉梅一開門兩個人就都打著踉蹌,一起進來了。
看到兩人的這個架式和混身的酒氣,鄭玉梅知道是兩個人都沒少喝酒。他沒顧上和王德喜打招呼,趕緊扶著丈夫坐在沙發上。不太高興地問丈夫:
“你怎么喝了這么多酒。”林瀟此時已經完全醉掉了,他臉上掛著有點討厭的笑,對著妻子說著那句,從進門就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沒事,我沒事。”
說著,還打了個難聞的酒嗝。然后就像一攤泥似的堆到沙發上了。
鄭玉梅和林瀟結婚這么多年,從來沒見到過丈夫醉成這個樣子。她又把臉轉向王德喜。
“喜子,你怎么灌他喝了這么多酒,你倒像沒事人似的。”
鄭玉梅有點心痛丈夫,不會想到丈夫是自己把自己灌醉,就責備起王德喜來。
“嫂子,都是我不好。”
他不太自然地笑笑,只能默認了。
王德喜走了,鄭玉梅把林瀟又拖上了床,林瀟就睡死了過去。但他睡的時候并不安定,號啕大哭著喚著一個女人的名字。看到丈夫在夢中痛苦的神情和醉夢里都哭出的淚,鄭玉梅都明白了,丈夫是為了那個叫珊的女人,才把自己喝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