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同行分別關押在的個牢房,你郁悶地背對墻壁,滿肚子困惑,今夜過于荒誕,沒有絲毫頭緒。李東方推門而入,信步前來,打開牢門在你面前蹲下,捏著你的發(fā)梢把玩,“又見面了,看來你的確不舍離開我。”
“你究竟玩什么把戲?”你瞪著他,卻發(fā)現(xiàn)他眼下的烏青,似乎一夜未眠。
“想跟你做個交易”,他在你身旁席地而坐,摟著你單薄的肩膀,“我保你全身而退,你替我繼續(xù)偷盜富商高官的寶物,如何?”
“這和從前有區(qū)別嗎?”
“當然有,從前你有得選,現(xiàn)在沒得選了”,李東方看著你困惑的眼神,搖著頭笑了笑,“看來你還是不夠聰明,明天你就明白了?!?
第二日,你和同行被囚車押送至刑場,一路上都有民眾跟隨,大部分都抹著眼淚依依不舍,偶爾有幾個扔菜葉雜物的,很快就被旁邊的人群按了下去?!斑@樣盜亦有道的好男兒...”民眾們哽咽著竊竊私語,“必然孝順父母,疼愛兒女,尊重妻子...”“還英俊瀟灑哩!”“對對對...”“還有他的情人,多么可憐...”
同行聽著十分受用,一臉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好像他真的就是盜圣本人。
“你圖這虛名,卻換得個人頭落地!”你氣惱地向同行低聲,對于自己被稱為他的情人非常不滿。
“你去而復返,不也是圖這虛名?”
“我是為了不讓自己背負更多的罪責,與你不同,我是為了清白的名聲。”
“清白的名聲?你叫什么名字?”
“我...”你語塞,同時明白了昨夜李東方的意思。
李東方作為監(jiān)斬官在刑臺邊斜倚,態(tài)度很是無謂,好像砍的不是人頭,而是市場的雞鴨鵝狗。午時已到,他遲遲未下令,似乎在等待什么,劊子手面面相覷,在你和同行身旁蓄勢待發(fā)。幾乎過了一刻,遠處終于有蹄聲涌動,人群讓開一條通道,一個紅袍太監(jiān)奔馬而來,舉一道明黃圣旨。李東方料到之中般的跪接,朝你點頭示意。
“朕念盜圣退還贓物,撫民有功,處極刑不妥,特賜終生監(jiān)禁,永不出獄?!?
“那盜圣的情人呢...”“有情有義,真是好女子...”“必定賢良淑德,母慈子孝...”民眾竊竊私語。
“收押,放刑?!崩顤|方不屑得看臺下民眾紛紛熱淚盈眶,獨自將你和同行帶回牢房,沒有人馬跟隨。
你和李東方獨處時,他將你脖頸上的枷鎖解開,給你倒了碗酒水,與你相對而坐,有些疲乏地后仰。
“他呢?”
“收押了,可能皇上以后會秘召吧?!?
“你做了什么?”
“我把你偷來的財物應數(shù)獻上。”
“這就能讓皇上法場傳旨?”
“你還不明白嗎”,李東方坐起,向你靠近,無奈而溫和地笑,“皇上要的不是盜圣的命,而是人,有此人物在手,取任何東西都易如反掌,豈不是絕好的武器。”
“為什么讓他冒充我?”
“這樣絕好的武器,怎能落入皇帝手中”,李東方面孔在火光下顯得妖冶,卻不似從前涼薄,“別忘了,現(xiàn)在公認的盜圣是那個蠢貨,今后任何盜圣的風吹草動都由他擔著,而你僅僅是盜圣的情人——當然你也不是什么情人,所以你今后做任何事,都有這個虛假的名擔著。”
你頹然地靠在座椅上,如釋重負,突然覺得精神與身體都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你確實是個玩弄人心的奇才,我不是你的對手,現(xiàn)在的情形,即便我自盡也只是浪費生命,沒有意義?!?
“那么你是否愿做我的人?”李東方向你靠近,你們從未這樣平靜而深刻地凝視對方,他眉眼狹長,鼻深高挺,人中深沉,薄唇內斂,如果你是一團燃燒所有荒原的活火,他就是生長在天圓地方的鋒芒畢露。
你沒有回答他,而是朝他唇間吻去,肌膚相接的那一刻,你想起他怎樣抽打與梳整你的皮肉,那種痛楚仿佛喚醒你生命的意義,你知道,那個隱形的項圈又被你自行戴上了,從此你將與李東方糾葛、繾綣、交纏、最后死去。
這幾個月你為李東方四處奔走,取得許多奇珍異寶,他自己留下小部分,將大部分獻給燕王,這些東西遠比送往皇帝手中的貴重。從剛開始盜寶到后來刺探敵情,你的工作內容逐漸改變,為李東方立下不少功勞,而你,也成了他用來與燕王制衡的利器。
你們現(xiàn)在的關系很奇特,說是情人,卻沒有肢體交匯,也沒有愛意表達。說是主仆,你也很少聽他的話,當他命令你執(zhí)行不想做的任務時,你就不留情面地拒絕。他當然不允許你肆意妄為,如舊般抽打折磨你,剛開始你只是沉默地忍受,直到一次,李東方深夜闖入你房中,將熟睡的你從被褥中拖下床鋪,暴戾地鞭打,身上帶著宿醉的酒氣。你憤怒地起身,奪過他手中的馬鞭,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以更重的力度狠狠抽打他的身軀和臉面,他如夢初醒地看著你腳踩在他胸前,眼中的煞氣頓消,帶著一身的血痕就地安然睡去。
從此,李東方一旦對你動手,你必定更加狠絕地還手,因李東方武功高強,他時常取勝,但更多的則是你們兩敗俱傷,在彼此的血泊中癱倒喘息。
“呵…我以為已經馴服了你,不想你竟叛逆至此”,李東方勉強起身,擦去嘴角血漬,帶幾分怨恨又無奈地看你,“不如當初讓你死了算了。”
你倒在地上不能動彈,李東方早就將你當初身中之毒解除,現(xiàn)在已經沒有任何有形的枷鎖束縛你,你之所以留在他身邊,僅僅是因為無處可去,以及對他產生的,繁雜的情愫。你略偏過頭,使自己的余光能看見他的臉孔,散落的黑發(fā)被你們融合的血液染成凝固的紅,“這樣下去,你遲早命喪我手,你的大業(yè)也成不了了...反正,我不怕跟你耗下去?!?
“罷了”,李東方疲憊地擺擺手,“燕王有令,取指揮使府上一份密報,你明夜快去快回”,說完將你打橫抱起,踏入屋內的浴池,親自為你梳洗打理,你解開他的衣衫和發(fā)髻,二人相對而立,沉默地為對方清整。
第二夜,你在廊下整裝待發(fā),黑云蔽月,鴉雀嗚咽,如果在從前遇到這種天象你是不會出門的,但那密報不同于財物置之高閣,必須要在指揮使送出去之前奪取。
李東方斜倚著門柱看你瘦削的背影,他難得出門相送,似乎有話要說。你回首,月色暗沉,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那老狐貍見過你,不要暴露面目?!?
“如果露了呢?”
李東方無謂地冷哼,“那我就殺了你。”
你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沒有理會他,自行折身而去。李東方是個孤勇決絕的人,他心如鐵石,矢志不渝,謀劃周密,強力執(zhí)行,不做蠢事,心狠手辣,不拘小節(jié),從不自我懷疑,從不瞻前顧后。雖然你們之間有特別的感情,但你知道,沒有結果。他這樣目空一切的人,必定不會為愛癡狂,所以你不抱期許,也不惆悵。
你在指揮使府內的樹影中慢行,因為昏暗,幾乎辨不出你的身形,你在衛(wèi)兵巡邏的盲點飛掠,頃刻間就到了書房窗口,在衛(wèi)兵轉身的一瞬間翻窗進入。
你夜間目力極好,即便摸黑也能看清事物,你在書房翻箱倒柜,動作極輕,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搜索完的東西立刻歸位,連灰塵都沒有變動。一盞茶的時間,你終于在書桌下方一塊木板的隔層發(fā)現(xiàn)了一卷木筒,畫著青花纏枝云龍紋,一看就是皇宮物品,你打開,里面是一塊字跡模糊的布條,顯然經過特殊的浸泡才顯出字形:“叔死國安”,上面還寫明要指揮使利用安插在燕王身邊的內線進行暗殺等命令。
原來指揮使表面是燕王一派,與李東方分庭抗禮,實則是皇帝的心腹。
你將密報臨摹一份,放回原處,突然門外風聲大作,密密麻麻的黑點向屋內襲來,破窗而入,竟是箭雨!你麻利地躲避,卻架不住數(shù)量之多,身中數(shù)箭,傷口逐漸麻痹,恐怕染有箭毒,你在失去意識之際,將密報所在的地方恢復原樣,仿佛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