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南瓜樹上的扣子

南瓜樹枝丫尖銳，干枯后更加堅硬，主干部分，米桐用線纏繞，既牢固又美觀。

米桐喜歡扣子，各色各樣的扣子，形狀各異，材質不一，五顏六色。用針線將它們一個個釘在布上，既獨特又美觀。清一色的白色襪子，用不同顏色的線也無法區分，找幾顆舊扣子釘上去，醒目，一眼就看得出來。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陌南看著她筆下的扣子樹，右手撐著腦袋，盯著覆蓋在她前額上的劉海問她。

“呶！看那棵南瓜樹，你要是離開了我，我要是想你了，我就往南瓜樹上系一顆扣子。”

“那我不能離開太久，要不然南瓜樹都被你的扣子給壓垮了。”陌南敲了敲她的腦袋，“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就好了。”

米桐發現了一絲不對：“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我扣子多得發餿啊，我給你系什么扣子。”

她犯花癡地將陌南想了一遍，拍拍發燙的臉頰回到了現實。

冬天的陽光帶著霧氣騰騰的水汽，山里的石崖子上爬滿了青苔，仿佛長在巖石上的綠色皮質一般。

夜風吹過池塘，水鴨列隊而還，池水輕輕漾動竹排，河邊板栗樹下有戶人家，二樓房間里亮起了昏黃的燈。夜空中零零星星地散落著幾顆星，月亮爬上西北方向的天空。米桐坐在臺燈下畫畫，薄薄的稿紙上畫了一棵樹，樹上結滿了青黃色的芒果。冬天的蒼耳樹已經干枯了，硬硬的樹桿子，尖銳堅硬的蒼耳刺。

南瓜樹已經枯萎了，小小的樹苗，干枯的枝條，土壤干裂。米桐將它放在書格櫥窗里，上面系滿了扣子，一顆一顆，糖果形狀的扣子。

夏夜的風吹過竹林，細細碎碎的雨點敲打窗臺，噼里啪啦爆黃豆一般清脆。貓頭鷹的叫聲詭異悠遠，米桐用白毛巾擦干頭發，坐在燈下繡《江南小鎮》。炎熱的房間像火苗燃燒的灶堂。十點以后天氣開始變得清涼，往玻璃杯里注入30ml清水，扔入一片直徑為1cm的藥片，輕輕晃動，藥粉掛在杯壁上，倒入噴灑瓶，往南瓜樹上噴霧。

半夜的時候傳來了激烈的敲門聲，她掌燈披衣而起。恬樹濕漉漉地站在門口，背后是清涼的風雨。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棉布襯衫，袖口繡有綠色的藤葉，黑色的百褶裙，扣帶繡花布鞋，銀色發簪在耳邊輕輕搖墜。她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米桐生起了炭火盆，往泥爐子上放了一個茶壺，茶壺冒著熱氣，茶湯細細地注入白瓷杯，清亮亮的水線注入茶壺，重新放到爐子上。

恬樹坐在小矮凳上一點一點擠出長發里的雨水，火光映紅了她的臉。

“淋了雨，小心冷，喝杯熱茶。”她遞給恬樹茶杯。

她接過茶杯握在手里，冰涼的指尖觸碰滾燙的杯壁，說：“謝謝！”

米桐重新取了個茶杯，滿上后優雅地抿了一口：“喝完暖暖身子，我去給你準備房間。”

她背對著米桐脫掉濕漉漉的襯衫，晾在屋頂的檐廊下，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山上的樹枝伸到的屋頂，郁郁蔥蔥的樹葉傳來雨水滾動的聲音，滴落后“噗嗤”一聲落在樹葉和樹干上。

屋內微微的火光，米桐拿著燈去了樓梯口，打開衣柜，拿出一床粗布縫綴的床單與被褥，又拿了一個枕頭套，將外間的小房間收拾了一下，鋪了張床。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進屋了。

半夜清冷的月光照了進來，米桐起身站在窗口，屋外濕漉漉一片，遠處傳來了稀稀拉拉的蛙鳴聲。靜靜地想著天黑前去制衣店挑選的那塊棉布，那種藍色的布料，繡上一朵藍色的鴨跖草，長裙，半身長裙都十分合適。打開床頭燈，拿出成品的繡品，打開熨斗，將皺褶的地方熨平。昏暗的燈光下，只剩星星在夜空中眨眼的聲音。

早晨醒過來，后屋的沙石路上有人去河邊洗衣服，鞋子踩在沙子上，“咯吱”作響。米桐換上了長袖襯衫，套上褲子系好皮帶，穿上人字拖急匆匆地騎著電動車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她抱著堆青竹和大的竹管筒子進入后院。

恬樹坐在昏暗的小房間里，借著屋頂漏射的光，翻開了一個記事簿，里面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收費和付費單子。最后面是一疊信，她抽出一封，用削鉛筆的小刀拆開了，借著微弱的光讀信，回信。

米桐憶起兒時坐在書桌邊做植物標本：紅色的薔薇果，綠色的燈籠果，彩色的小南瓜。

“阿樹，記得去一趟郵局，我給你買了一頂帽子。”她捏著黃色的小南瓜，剝開后是細小顆粒的種子。

恬樹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枯萎的樹葉靜靜地飄落，陽光帶著一絲炎熱，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寂靜的晌午，只剩后院單調的雞鳴聲。

秋天的小南瓜樹枯萎了，葉子落光了，光禿禿枝丫，棱棱地站在小土丘上。

米桐在院子里用小鋸子將竹子分成小段小段的竹筒，青綠色的新鮮竹子，散發著植物的清香。

“陌南，你懂做笛子么？掏幾個笛音孔。”

“看竹節咯，自己琢磨琢磨。”

“我好想自己做一個短笛。”

三月末一場夜雨，地里的毛豆已經長出了苗。米桐很希望自己有一塊地，可以在上面種自己喜歡的植物，仿佛那就是一種歸屬感。毛豆蔥蔥郁郁地長成齊膝高，夏天的時候開出細小的白色花朵，一簇簇，十分熱鬧。

大個的新鮮玉米，米桐站在清晨的陽光里，將玉米上的玉米一粒粒剝下來，用甜腸炒一炒。并不是因為喜氣，也不是因為美味，只是喜歡剝玉米的那個場景，回憶起來內心暖暖的，畢竟那是符合自己意志的。

夏天里喜歡剝毛豆，顆粒飽滿的綠色豆子，一個個油亮亮的，養眼的淡綠色，很討人喜歡。洗凈，瀝干水分，嫩絲瓜削皮，下入一把毛豆，入水，出鍋時撒蔥花，適合夏天喝的時鮮湯，菜色素雅，口感清甜。制作過程行云流水，這也是米桐迷戀廚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