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學會感受自我邊界

能夠感知并維護自己的邊界并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今天的許多父母都還沒有學會這項能力。尤其是女性。因為誰可以代表邊界以及應該如何做，這些問題在我們的社會中被嚴重地性別化了。在許多家庭中，女性負責維護家庭的穩定。這是出于傳統的角色分配，從父權制社會遺留下來的。在現代開明的家庭中，這樣的分配仍然會導致那些敏感、善解人意的女孩背負很多的責任：減輕母親的負擔，讓父親開心，維護兄弟姐妹之間的和諧。當然，也有男孩同樣在這樣的家庭角色中成長起來。這樣的結果總是相似的：那些覺得有責任維護家庭和諧、穩定的家庭成員放棄了自己的邊界，將自己的需求放在一旁，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人的需求上。

特別是當父母的精神和身體負擔過重，或是家庭關系不和諧時，這種孩子的變化表現得尤為明顯。在這種家庭中，孩子常常會在情緒上照顧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這里有個相對應的專業術語——“家長化”，即孩子承擔了父母的角色。孩子通常會因為承擔了這個重要的、有責任感的角色而滋生出一種自豪感，但同時，往往會因為這份原不屬于他們的責任而在情緒上壓力過大。為了減輕這種壓力，他們會不斷地挑戰自己的承受極限，并用特別的投入和獨特的價值感來安慰自己。因此，許多人在童年時，就接受了這樣一種設定：在一個集體中，要想贏得愛和關注，就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并放棄自己的需求。這些想法會影響他們很長時間。那些沒有學會看重自己的人，在成年后往往很難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看待問題。與之相反，因為他們在孩童時期就已經承擔了太多的情感責任，在成年后往往會無意識地重復這種模式。他們考慮的責任、關注的對象只是家庭里其他成員的幸福感，而不是他們自己的。

并不是每一位父母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過這種童年經歷的影響，但我總是特別擔心，因為那些充滿愛意、全身心投入和盡心努力的父母經常告訴我，他們的人生是要對生活里每一件事和每一個人負責，但他們從來沒有學會去愛護自己。長期對自身需求的忽視往往會導致惡性循環。因為就像孩子的需求很少會消失一樣，雖然我們忽視了自身的需求，但它也不會在某個時刻就消失不見了。相反，它們像熱鍋里的蒸汽在我們體內積聚。從外部看，這種需求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被覺察，甚至我們自己也習慣了這種長時間的壓抑，以至于對此毫無意識。然而，如果發生了一些讓我們在情緒上沒有準備的小事，我們就會失望或受傷。就好像壓力鍋的蓋子一樣，會意外爆炸，壓力中積聚的一切都會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

而不幸的是，往往是孩子觸發了我們被壓抑的需求和情感的爆炸——他們并不是出于惡意，只是因為他們和我們太親近了，懵懵懂懂的卻往往能抓住我們的痛點。如果他們是因為父母失去理智而突然被吼、被罵或受到指責，這對他們來說當然是一個可怕的驚嚇。畢竟，他們情緒上的安全感是建立在父母是他們的避風港這一事實之上的：父母是可靠的，會永遠支持孩子。不受控制的憤怒與這種安全感恰好相反。優秀的父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總是事后內疚，向孩子道歉，并下定決心不再這樣做，繼續默默地收起自己所有的需求——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壓到了駱駝身上。

其實有很多技巧和竅門可以幫助父母擺脫這種破壞性的循環。可以試著做呼吸和放松的練習，慢慢地從1數到10，畫曼陀羅繪畫，喝杯茶。父母要明白，孩子并不是故意惹自己生氣的，對孩子喊叫就和打他們一樣。讓我們抓狂的那些事其實是孩子成長過程中必須要經歷的。但我確信，從長遠來看，真正能幫助父母的，是了解和保護個人邊界，這樣父母就不會再對孩子大喊大叫、不再推搡孩子、不再亂扔東西、不再摔門、不再對孩子罵臟話以及禁止孩子做這做那。我們的需求被長時間忽視了，直到它們在我們的耳邊回響。我們現在要停止這種情況，要開始感知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正視它，即使這對我們來說很陌生，也會感覺到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