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對的人”，時間都被用來玩手機

讓我們暫時先回到千禧一代身上。把我們引向上述研究的最根本問題是：他們的性生活越來越少。到底少到什么程度呢？綜合社會調查結果顯示，如果把調查的頭兩年（2000年到2002年）和最后兩年（2016年到2018年）的數據進行對比，年齡處于18到44歲、過去一年中沒有性生活的男性增加了7%，在過去一周內有過性生活的人數下降了7%,在過去一年中曾有過3位或更多伴侶的人減少了2%（見表1）[18]。同樣情況下，同一年齡段內的女性人數比例也呈整體下降趨勢（除了伴侶數量那一項），但是各年齡段之間的差異卻小很多。

注：數據取自Peter Ueda, Catherine H. Mercer, Cyrus Ghaznavi, and Debby Herbenick, “Trends in Frequency of Sexual Activity and Number of Sexual Partners among Adults Aged 18 to 44 Years in the US, 2000-2018,” JAMA Network Open 3, no. 6 (June 2020): e203833, doi:10.1001/jamanetworkopen.2020.3833。

深入研究這一數據就會發現，這一趨勢在18歲至24歲這一年齡段的男性中體現得更為明顯。所以，這群年輕男人怎么了？

這也是我在2016年思考的一個問題，當時一位記者讓我對一項類似結論的研究進行點評。我們都知道性對于公共健康的價值，這是一個有新聞價值的問題。我已經看到許許多多文章從不同角度來報道這一現象。這位記者想讓我分析趨勢背后的原因。他問：“是因為電子游戲、使用抗抑郁藥物（會抑制性欲），還是因為千禧一代更關注事業了？”

與騰格的結論類似，我認為手機是這一趨勢背后的根本原因。可以斷定的是，手機能讓我們與幾乎所有人建立并保持聯系。這些20多歲的男人在網上沖浪，用著Tinder、Instagram和Whatsapp時，他們可能正在和許多潛在約會對象聊天，在無休止的交友中徘徊。但不幸的是，隨著社交媒體逐漸淹沒我們的生活，許多時間都浪費在了“錯誤的人”身上。

當我寫下上面這句話，就知道這可能會招致許多讀者的批評。為了防止我們在這個話題上分歧太大，我先解釋一下我對“錯誤的人”的定義。我認為存在“錯誤的人”，一定有以下兩個前提條件：第一，一定存在“對的人”；第二，和一個與你不合適的人（配偶意義上的）聊天是在浪費時間。請放心，我并不是說這兩種說法都完全可信。事實上，我相信在這個76億人的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和你一起過上幸福浪漫的生活。雖然肯定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適合你，但我堅信，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世界上有足夠多潛在的好伴侶，可能你余生的每個夜晚都在和不同的人約會，但依然沒有遇到這些對的人。我認為和那些最終不會與你約會的人聊天，不算是浪費時間。人們至少能通過一些互動來學習如何更好地溝通，了解他們想與潛在伴侶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以及他們在網絡世界中的界限（例如愿意分享到什么程度），等等。

所謂“錯誤的人”，我指的是那些最終沒有和你建立親密關系的人。當你把時間花費在和那些最終沒能與你建立親密關系的人身上時（收益為0），你其實消耗了和潛在的親密伴侶聊天的機會成本（虧損為1）。但問題是，僅僅通過時斷時續的即時信息交流，你很難區分哪些人是潛在的伴侶。當你有那么多選擇時，你怎么知道自己該把時間投資在哪些人身上呢？

當被記者問及為什么千禧一代性生活更少時，我就是這么回答的。聊天和約會讓人們不太可能確立認真的戀愛關系，而在一段認真的戀愛關系中他們可以擁有更規律的性生活。彼得·方達（Peter Ueda）和同事在2020年的一項研究中指出，已婚男女的性生活次數均高于未婚男女。在我看來，網絡讓人們擁有這么多遠端連接（甚至是連接的可能性），會讓人們不太可能投入到一段認真的關系中。在《無從選擇》（Paradox of Choice）一書中，心理學家巴里·施瓦茨（Barry Schwartz）提出了一個框架，認為當人們面對大量選擇時，可能出現分析癱瘓（analysis paralysis），或是因為決策過程太困難、害怕犯錯而無法做出決定。我對這一困境感同身受。海里有那么多既美麗又美味的魚，人們該選擇哪一條呢？這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決定，因為你選擇的魚可能是你余生中唯一的伴侶。因此，人們會不斷地“釣魚”，美其名曰“豐富多彩的生活才算有趣”。但正如我將在后文中探討的，這樣做可能會損失“找到對的人”的機會成本，甚至可能損失“留住那個人”的機會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