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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更多“親密時刻”嗎?

年輕人是受這種時間分配的權衡機制影響最大的群體之一。多年來,我一直在追蹤相關數據,年輕人始終是手機和社交媒體最主要的用戶[10]。2016年,當一位記者告訴我,根據綜合社會調查的數據,千禧一代(尤其是18至24歲的年輕男性)的性生活比前幾代人要少時[11],我并不感到驚訝。2000年至2018年的最新調查結果也顯示出同樣的趨勢。

乍一看,這種趨勢似乎是件好事。性行為的減少可以降低意外懷孕和疾病的傳播概率。但沒有性生活的人同樣也錯失了很多生理上的潛在益處,比如性生活有助于減輕壓力(通過釋放催產素)、降低心率和血壓[12],對心臟也有好處,至少在心血管方面。還有一些研究表明,性行為有助于建立親密關系、提升伴侶關系的質量,甚至能延長壽命[13]。其中一些益處可以歸因于這種行為本身,以及性器官接觸時所產生的大量神經遞質(內啡肽和多巴胺),性高潮時釋放的催產素也能讓我們與伴侶更親密。在過去幾年里,一些更細致的研究展現了性生活與滿足感之間的聯系。比如事后回味尤其重要。一次高質量的性生活后,你所獲得的滿足感將會持續約48小時。在更長的時間跨度下,這也與婚姻的滿意度有關[14]。夫妻間自然發生親密行為的頻率與滿意度越高,其對生活的整體滿意度就越高。

所以,更多的“親密時刻”會帶來更幸福的生活,不是嗎?也許這就是解決“親密饑荒”最簡單的方法?并不完全是這樣。心理學家埃米·繆斯(Amy Muise)和她的同事對1989年至2012年的綜合社會調查數據進行了研究,這其中包括14個時間點下超過2500名參與者的回答[15],發現了許多值得注意的問題。我關注的只有兩點:第一,相較于單身的人,性愛(無論頻率如何)似乎對有伴侶的人更有益處。第二,性生活并非越多越好。相反,一周一次以上的性生活不會對改善關系產生任何影響。

另一項能給“性可以修復一切”的觀點致命一擊的證據是,經濟學家喬治·羅文斯坦(George Loewenstein)和他的同事在2015年做的一項實驗性研究[16]。他們招募了64位25至65周歲的異性戀夫妻,完成一項關于每月性生活頻率(平均值是5次)和幸福程度的基礎調查。他們將這些夫妻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不對參與者的性生活頻率提出要求,但要求他們每天早上起床后記錄前一晚的狀態和感受,以及接下來的一天心情如何。實驗組的參與者也需要在每天起床后記錄同樣的內容,但這一組要求他們與伴侶的性生活頻次要翻倍。需要說明的是,所有參與者每月至少要進行一次性生活、但每周不得超過三次。這意味著實驗組中的夫妻的性生活頻率為每月至少兩次、每周至多六次。這項實驗的保真度(即實驗組成員在多大程度上按照實驗要求做到了)適中;在三個月的研究期間,實驗組成員比對照組成員的性生活次數要多,但并沒有翻倍,更為重要的是,幾項積極的關系因素反而惡化了。值得注意的是,那些被要求進行更多性生活的人,從中獲得的樂趣反而減少了,對伴侶的渴望程度降低;與對照組的人相比,實驗期間的情緒也更差。

在得出“多做愛并不一定是好事”這個結論之前,我想先給出幾句忠告。首先,心理學研究結果必須要考慮的一個問題是:對平均值的反映。換句話說,對于一般人而言,從實驗來看,提高性生活頻率并不會提升生活質量。但這也許對部分人提高生活質量有幫助。除非我們從這個假設的“高反應”組中單獨得出增加性生活頻率的效果報告,否則他們的結果在統計中會被刷掉,尤其是當其他人不愿遵守實驗中“頻率翻倍”的干預時。其次,那些被選中進行干預的人在實驗開始之前不一定對他們之前的性生活次數不滿意。事實上,針對這一實驗,研究者宣稱,參與到實驗中的夫妻將會被要求在性行為上做出一點改變,但卻故意模糊了“在哪些方面進行改變”。

為什么這如此重要?我想用食物類比的方式來說明。假設你被招募到一項研究中,該研究宣稱可能會改變你和伴侶的飲食習慣。到實驗室后,他們問你多久吃一次甜甜圈。這項研究恰好很吸引我,因為我喜歡甜甜圈。我說一周吃兩個。然后他們告訴我,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每周要在原有基礎上多吃一倍的甜甜圈。現在,讓我們先忘記甜甜圈會對健康造成的潛在負面影響,只關注它對心理的影響。通常情況下,我的攝食量是隨心所欲的。我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經常吃到飽——其實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周吃兩個甜甜圈就已經很完美了。但是現在,即使我不想再吃,一群研究人員還要求我每周必須吃四個。這可能會刺激人們產生心理學領域所謂的“心理抗拒”,當隨心所欲做事的自由受到威脅時,我們傾向于做出消極反應。

正如羅文斯坦和他的同事們得出的結論,也許人們只是對被迫進行超出他們滿意程度的性行為表現出消極態度。在羅文斯坦團隊的研究中,參與實驗的夫婦都是幸福的伴侶,他們的關系質量測試得分從9到63分不等,對照組和實驗組夫妻平均得分是60分。他們平均每周都會有一次以上的性生活。

現在,讓我們考慮換個樣本。這一次,我們不在招募啟示上含糊其詞,而是直接找那些對目前的性生活不滿意、存在“性欲不匹配”(sexual desire discrepancy)[17]的夫妻。到哪里找這樣的參與者呢?不幸的是,這樣的夫妻似乎到處都是。盡管這并不是一個人們愿意公開談論的話題,但許多人都處于無性婚姻(sexless marriage)或幾近無性婚姻的狀態。在網上隨便搜一下,我就發現了一些證據,比如2016年莫林·麥格拉思(Maureen McGrath)做過一期題為《無性婚姻》的TED演講,已有2600萬次觀看,在谷歌上搜索“無性婚姻”也有190多萬點擊量。我在谷歌上將“無性婚姻”和“出軌”(這也是個很常見的現象)趨勢進行對比時,發現“無性婚姻”一詞的搜索頻次在過去一年要更多(二者搜索頻次分別為69和46)。值得注意的是,從“最近一小時”到“過去五年”再到“2004年以來”,隨著時間跨度范圍的變化,“無性婚姻”一詞的搜索頻次在逐漸增加。

所以,如果你現在正處于無性婚姻或近乎無性婚姻的狀態,其實你不是一個人。事實上,這個問題是很普遍的,與我們所面對的“親密饑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后面關于婚姻的章節中,我們會詳細討論這個問題。

回到我的實驗上來。我招募了一些想增加性生活次數的伴侶,分別征求了雙方的意愿,均得到了肯定回答。隨后,我把這些伴侶分別歸入對照組和實驗組。在對照組,他們仍然維持平時的性生活頻率。而在實驗組(這其中包括一些已經完全沒有性生活的人),我要求他們增加性生活次數。我沒有用“次數翻倍”來約束他們,而是讓雙方各自寫下他們理想中“親密時刻”的每周頻次,然后在實驗人員不在場的情況下共同商議決定。在開始討論前,我鼓勵雙方相互包容,盡量達到一個中間點,保證雙方的感受都能被照顧到。最后的結果可能是一個有點混亂的實驗,因為每對伴侶的理想目標可能各不相同:有些人可能會把“甜蜜時光”的頻率提高300%,而有些人可能只提高25%。但關鍵是,每對夫妻都在設定屬于自己的目標——根據目標設定理論(goal-setting theory of motivation),設定目標是實現目標的必要條件。這是一個有前景的實驗設計,它能為伴侶帶來更多的幸福感。

我本可以繼續改進這一實驗,但我并沒有這樣做。反之,我會接受現在的研究狀況以及它的局限性,得出一個有點常見但并不完整的結論:針對這一話題的研究還需要進一步深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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