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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德國心理學家的觀點

疫情對你的改變有多大,可能與你的年齡和人生階段有很大關系。德國心理學家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認為,我們的社會情感發展在生命歷程中可分為八個階段[6]。每個階段都有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將有助于奠定我們的人格基礎。[7]以此為框架,人類的發展就像一部精心設計的小說,身處其間,你擁有這趟冒險旅程的自主選擇權。每個階段所走的路、所做的選擇都會導致不同的結果。簡單地說就是二分法——其結果要么是好的(如愛、意志和自尊),要么是壞的(如不安全感、困惑和絕望)。每個人生階段也會有主要影響因素,這些因素與這場波及全球的疫情更加息息相關。

在兒童時期,我們與照顧者、家庭成員和學校朋友之間的互動有助于建立并強化這些概念:我們對他人的信任、我們希望成為什么樣的人,以及我們將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信念。從疾病本身來看,幼兒這個群體基本上沒有受到新冠病毒最具破壞性的影響,從成長的角度來看,他們受到的傷害或許也是最小的。非保障性行業的從業人員大多居家辦公,意味著許多兒童與對他們早期發展至關重要的家庭成員的接觸比以往更多。數以百萬計的父母在家工作,或因經濟、育兒方面的壓力而選擇離開工作崗位。此前,他們白天的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里,而現在,他們幾乎與孩子朝夕相處[8]。因為孩子們只能在家上網課,家長們需要在線上工作會議的間隙擠出一些時間,對孩子進行高質量陪伴。至少從埃里克森社會情感階段的角度來看,處于幼兒階段的兒童是可以從這些額外的相處和互動中受益的。

年齡大一點的學齡兒童受到疫情的影響會大一些。相較于家長的陪伴,學校和運動社團的同伴在他們的能力發展中占有更突出的地位。學習如何融入外部世界,在同齡人之中掌握大家公認的重要技能,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至關重要。這種經歷可以促使他們變得勤奮,或者相反,變得自卑。如果你現在無法體會這種感覺,請試著回想一下中學時代的經歷對你世界觀的形成起著多么舉足輕重的作用。也許這就是為什么許多國家把開學返校和重新開放運動社團作為疫情穩定后的優先事項。學校不僅是孩子們的“托管所”,也不單是督促他們學習的地方,這里為建立“社會自我”提供了一個比較理想的環境,也為許多必修的技能打下基礎。樂觀來說,疫情對學齡兒童發展的影響是比較輕微的。憑借這些年輕大腦的可塑性和復原力,學齡兒童回歸正常生活的過程可能比成年人更順利。

與此同時,已經擁有更大、更復雜社交圈的成年人可能受疫情的影響更大。從母親那里培養安全感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作為成年人,這一階段的沖突中最重要的人和組織是戀人、朋友、家人,甚至是整個國家和全人類。根據埃里克森的觀點,在青春期晚期(也許一直持續到成年晚期),我們對“我是誰”和“想成為誰”有了屬于自己的答案,接觸同齡人、接觸更大的社會組織,是找到答案的關鍵一環。然而,大學生們被關在家里上網課,沒有聚餐,沒有派對。有時在規定允許的范圍內,幾個人也能小聚一下,但這種行為也是不被提倡的。如果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的行動都受到嚴格限制,他怎么能決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將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呢?

疫情期間如何找尋愛情呢?根據埃里克森的觀點,人在成年早期到中期需要解決的一個主要矛盾就是——要追求愛情,還是孤獨終老。在這一時期,許多人約會、結婚、與他人建立親密關系,都是為了試圖回答一個終極問題:我可以去愛嗎?試想一下在疫情期間尋找愛情,人們隔離在家,被迫與門外的人保持近兩米的距離。即使沒有被隔離,出門約會也將是一場噩夢。你們會在哪里見面,會有身體接觸嗎,會接吻嗎,然后更進一步,在疫情“閉環”中一起生活?問題緊迫,約會軟件也開始適應新環境。例如交連(Hinge)——世界上最受歡迎的約會網站之一,開發了“在家約會”功能,為居家隔離的人在線速配,進行電話和線上“約會”[9]。

然而,僅僅是這種可能致命的傳染病蔓延于人群之中,就足以抑制人的欲望。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研究者們研究了行為免疫系統——也可以理解為人類為保護自己免受病毒侵害而采取的行為方式[10]。研究發現,無論一個人的性格或依戀類型如何,如果其行為免疫系統因為感知疾病威脅而被激活,人們就會降低對他人的吸引力和注意力。簡單地說,疾病對親密關系的威脅是巨大的。即便在正常情況下,愛情、約會和維持親密關系都很困難,更別提在疫情期間了。人們既無法建立新的關系,現有的關系也開始變得緊張,疫情對家庭最持久的影響可能是造成大量夫妻離婚[11]。

這讓我想到薩姆在電話里表達的憂慮。埃里克森認為,一旦決定了自己是誰、是否可以被愛、與誰分享這種愛,我們就進入了一個試圖創造人生持久遺產的階段。一旦我們有了孩子、成為職場主力,那些代代相傳的東西就變得非常重要。當薩姆談到“虛無”時,我聽到的潛臺詞是:她失去了外出冒險、開拓事業和鞏固友情的機會,失去了成長和成功的希望,這些都反映在她的情緒上。旅行不僅僅是旅行,它可以是對日常生活壓力的一種逃避,同時也可以是一個獲得更大成就和進步的機會,一個讓薩姆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印記的機會。

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12]在疫情期間發行了兩張專輯:注意,是兩張,不是一張[13]。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她,疫情中大多數人都沒有出專輯的機會,只是試圖生存下來;豐富的生活已經不是主要目標了。那些保障生活基本需求的行業從業者不得不繼續在生活和工作中奔波。在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壓力環境中,那些從前很平常的生活保障,比如日托機構和公共交通,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我們中的其他人,比如薩姆,則渴望有機會在曾經繁榮的領域繼續發展、成長。而對于我們這些剛步入中年的人來說,時間是最重要的。經濟學家本杰明·瓊斯(Benjamin Jones)和同事對各種不同學科達到巔峰的年齡進行了有趣的分析[14]。從諾貝爾獎獲得者到作家,大量研究表明,大多數人在30和40歲時對其學科做出的貢獻最大。順便提一句,斯威夫特今年32歲。

在余下的人生發展階段里,青年和中年遭遇疫情困境固然可怕,但被忽視得最嚴重的群體,也是在抗病脆弱性、死亡風險和生活影響方面遭受最大傷害的還是老年人。媒體鋪天蓋地宣傳老年人因新冠肺炎而增加死亡風險,使得養老院等與老年人生活相關的公共基礎設施迅速采取就地避難的措施,隔離這群已經與社會幾近隔絕的人。我已經多次嚴正強調:社交孤立是一種酷刑。疫情導致的社交孤立對年輕人來說可能是一種傷害,但對老年人來說,則有可能是生死攸關的轉折點。即使是健康的老年人,疫情也給他們造成了困境。老年,這個階段的目標是充分利用生命的最后時刻,回顧自己的生活,對過去所做的決定產生成就感。人們常常認為,退休生活是對過去勤奮工作的一種回報。然而,世界各地的老年人們在擔憂和隔離中失去了至少一年的時間,被剝奪了滋養他們最重要的關系,和經歷他們最重要時刻的機會。生日派對被跳過、節日聚會被禁止、兒女和孫輩在日常生活中曾經占據著重要的位置,現在卻被轉移到了視頻鏡頭之后。這是他們無法挽回的時間。我曾經聽過一本書,結尾是一個人的臨終感言。我認為他的話準確概括了大多數老年人在疫情期間的感受?;蛩劳龅奶摽諘r,他對妻子說:“真的就這么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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