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筱悠一努嘴,頭微微一偏,嬌俏著說道:“原來爺也曉得琴妹妹不是我家的,我原以為爺忘了。”
韓慶愈一愣,想起方才他說的話,才知她是在嘲諷他一口一個“你三妹妹”,倒是他一時疏忽讓眼前這只小狐貍有機可乘了。
轉而哈哈大笑起來,口中說道:“原是我的不是,夫人教訓的是。”
楚筱悠也不再多說,將剛剛看的那本書放在他的書案上,向他說了一聲便退出了書房。
她走至書房門口時,韓慶愈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了她,“前幾日仿佛聽見母親在催你生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楚筱悠腳步一頓,沒有轉身,語氣依然是柔柔的,道:“女戒中有三從四德,其中一項便是出嫁從夫。我時刻謹記著,爺如何想的我便如何做,婆婆那里我自有辦法。”
“哦,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不想要了?”
“爺才智過人,自有主意的。”說罷,轉過身,再向韓慶愈行了一禮,道:“這兩日府中鋪子上有許多事,爺若沒事,我先走了。”說完便直直的看著韓慶愈,似乎在等他的吩咐。
韓慶愈搖頭苦笑,即便要走,她也以他為先,尊從他的意見,絕對不留一點錯處。揮了揮手便讓她走了。
目送楚筱悠出了書房才低頭,卻看見她故意放在書案上的書——一本紀事,記錄著近幾年來乾帝對丞相一系的人的打壓以及眾人的應對。
不禁一笑,果然是楚筱悠,當著他的面看這個,又光明正大的擺在書案上,告訴他:她看了。
與其遮遮掩掩叫他查出來,最后反失了自己的體面,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訴他。這,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楚筱悠。
只是不知曉,她今日來的目的,有幾分是為了這本冊子,又有幾分是為了套他的話。
許是連韓慶愈自己都不知曉,他嘴角的笑容在慢慢的擴大,三分玩味,七分欣賞。
且說楚筱悠出了書房,帶著緣兒便要往回走,唐瑞卻迎上來,笑道:“奶奶放句話兒,有要事回大爺的,不知爺心情怎么樣。”
楚筱悠瞥了眼他,道:“你聽見了的,現在去回,無妨。”
唐瑞哎了一聲,又討好的說道:“還是奶奶有能耐,爺這幾日來甚少笑得這樣,可見爺心里有奶奶。”
楚筱悠不是普通大院里盼著等著夫君的尋常婦人,這句話自然不能讓她心花怒放,只輕輕說了聲“去吧”,便帶著緣兒回了綠暖院。
才進垂花門,便見伴月向她們走了過來,目光沉沉,附在楚筱悠耳邊低聲道:“王妃使人來,周媽媽給世子下了毒。薛大爺已經解了。”
還沒聽完話,楚筱悠眼中便戾氣大起,竟與趙氏相差無二。
聽說解了,才慢慢柔和起來,緩緩點了點頭,領著二人往正房走去。
“你們都在外邊守著,留伴月、緣兒兩個就行。”才到廊下,楚筱悠便對身后跟著要進來的丫鬟們道。
她素日也只用伴月與緣兒,甚少有一大幫子人在屋內的時候,即便有什么話要傳,也是這兩個大的出來告訴她們。
因此,眾人聽了也不理會,只道了聲是,便各自散了。
楚筱悠走到西次間,坐下,問伴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伴月把埋琴告訴她的話細細與楚筱悠說了,又道:“埋琴姐姐親自來的,還在我房里等著呢。”
趙氏巴巴兒的把埋琴打發來,一是為了不聲張,二也是提醒她注意底下,切莫大意了。
那人是近年才露出馬腳,往日他們從未提防過,也不知身邊的人哪些信得過哪些信不過。
楚筱悠心中清楚,想著埋琴還在等口信,便讓伴月給她傳話:“你讓埋琴回去告訴大嫂:原不是我該管的,只是如今這事出來了,也好趁機清理清理身邊的人,沒的以后想做什么,她們妨礙著反而施展不開。說這個并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一片真心為了大嫂為了我們家好的,大嫂別生氣。這只是我的一番想法,大嫂總歸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必再使人回來與我說。”
柳雪陌是千好萬好的,只是年幼喪母,如今這個繼母雖也是個大家出生,卻是個庶女,到底不如柳雪陌生母眼界寬,竟還在她身邊安排人,非要柳雪陌按著她的想法待人待事。
偏柳尚書不管府中之事,對柳雪陌這個女兒也無太大照拂。
惹得柳雪陌分明是個嫡女,卻活得似寄人籬下一般。
幸虧她是個有心計的,否則不知被拿捏成什么樣子。
只是身邊出了不忠之人,行事到底不方便,稍有不慎還會連累楚家。
埋琴與柳雪陌說了楚筱悠的話,柳雪陌苦笑一聲,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她有她的難處。
望向埋琴,保證道:“這些人,我定會清理的,現在不是時候,少不得煩姐姐多辛苦點。”
深宅大院中多的是無奈與難處,埋琴跟了趙氏許久,深知這個道理,這是她們主子間該拿的主意,她只負責傳話。
趙氏這個婆母顯然是大度的,也由著柳雪陌去,并不插手她院中的事,卻對楚少奇身邊的人一再留意。
當真是應了柳雪陌的那句話多辛苦點。
不止底下人,連趙氏也辛勞不少。
第二日,顧家使人來文府,說是顧恬茵之母不行了,要接顧恬茵回府。
雖是早有準備,顧恬茵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忙忙的使人稟了薛氏,收拾東西回顧府。
薛氏聽了,讓文清楓也陪著回顧府。
反倒是顧恬茵想著文水琴將要出嫁,不肯讓文清楓回去平白招惹陰氣。
薛氏聽了,派人去府外找文清楓,自己去找了顧恬茵,道:“是親家太太身子不好了,哪有作為女婿不陪著去給岳母磕頭的道理。一般人家都是不許的,何況我們這樣的人家。我知你心中著急,好孩子,你再等等,讓清楓回來送你去。”
顧恬茵本是著急,腦中根本沒了想法,此時聽薛氏說,自是醒轉過來,可想著文清楓是文水琴的親哥哥,心中還是不安。
正要說話,薛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曉得你的心思,琴丫頭不是那樣的人,你與她也有往來,應是知曉的。”
確實,任是誰不滿,文水琴都不會因這種事而吵鬧起來。
不是他人以為的識大體,她是根本不在意。
顧恬茵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現在慌得厲害,確實需要一個人幫她。
三姑的婚事是定了的,府中能陪她回去的只有爺。
“恬茵。”文清楓急匆匆的趕回來,便見到薛氏正站在房中,似在安慰她。
顧恬茵抬起頭,他走得著急,額上都泌了一層汗珠,眸中有著擔憂。
薛氏見他回來,拍了拍顧恬茵的手,揚聲喚顧恬茵的陪嫁丫鬟香染進來給她凈面。
走過去對文清楓道:“你只管去,婚禮當日還有淵兒。”
成親那日,要由娘家哥哥把新娘背上花轎,本該由文清楓背的,若顧母真的去了,文清楓要守孝,只能由文清淵來。
文清楓應下,這本就是無可奈何的,他也不能因此而責怪任何人,只是可惜罷了,不能親自送三妹妹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