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俊文走后,趙氏本想讓柳雪陌去審周媽媽,后來想到周媽媽是柳雪陌奶娘,身份不便,難免以后還會用到。
因此,便由她親自去審周媽媽,把楚少奇留下給柳雪陌照料。
柳雪陌經(jīng)此一事,更不敢疏懶半分,也不讓其余人等接近楚少奇半分,一律近身事物均是自己親自動手。
又對袖兒等人再三囑咐不許她陪嫁的人經(jīng)手與世子有關(guān)的任何事物。如此衣不解帶三四日,楚少奇才轉(zhuǎn)醒。
此乃后話,如今姑且不提。
單說楚筱悠回武國公府后,與韓夫人商討了一回府中之事便回了自己院中。
一個二等丫鬟見她回來了,便對她低聲道:“大爺回來了,在外書房。”
楚筱悠腳步一頓,吩咐緣兒:“去廚房看看小米栗子粥煮好了沒,端一碗來。”
隨即便往屋內(nèi)走去,換了一套衣服,看了會兒賬本,粥才送過來。
將賬本遞給伴月收好,由緣兒端著粥,緩緩?fù)鈺咳ァ?
唐瑞站在書房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見著楚筱悠來了,小跑著上前行禮,道:“奶奶怎么巴巴兒的跑來了,有什么事隨意打發(fā)個小丫鬟們來吩咐奴才便是。”
“少多嘴,”緣兒道,“奶奶的心思你們也能傳給爺?還不快去告訴爺。”
唐瑞拍了自己臉一下,“誒,小的愚笨,讓姑娘笑話了,這便去和爺說。”
到了外書房門口,楚筱悠轉(zhuǎn)接過緣兒手中的墨漆托盤,進(jìn)了書房。
韓慶愈正坐在書案后面看著才整理好的連日發(fā)生的大事,聞聲抬頭,便見楚筱悠身著青色竹葉月白小襖,下著一襲青色細(xì)褶裙,外罩一件水綠色對襟披衫,不及華服高貴亮眼,卻別有一番姿色。
韓慶愈放下冊子,往后一靠,嘴邊掛著一抹輕笑,好心情的問道:“才從姑媽那回來,也不歇歇?”
楚筱悠走近韓慶愈書案,放下托盤,把粥端了出來,遞給韓慶愈,邊道:“才剛回來,換了衣服,聽見爺回來了,想著爺這幾日忙里忙外的,沒有歇息好。因此端了小米栗子粥來,粥是用雞湯熬的,養(yǎng)胃,爺嘗嘗。”
韓慶愈伸手端過粥,當(dāng)真就拿了小磁勺舀了一勺,卻伸長手臂喂給了楚筱悠,“這怕是廚房給你煨的,你若不先嘗嘗,我倒不好意思。”
楚筱悠微微俯身,就著韓慶愈的手喝了一口。韓慶愈見她吃了,也不再多說什么,自己拿著磁勺吃了起來。
書案兩邊各兩個椅子,一個方幾。
楚筱悠隨意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出來,坐在靠南的第一把椅子上。
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翻看著書,仿佛真是心疼韓慶愈,特意來給他送粥。
韓慶愈也不著急,慢騰騰的喝著粥,偶爾斜眼看看楚筱悠,卻從未見她往他這里看一眼,只是專心的看著手里那本書。
挑了挑眉,并不在意,卻有些意外,想了想,便又釋然了,這才是楚筱悠。
叫楚家的那些老狐貍教得八風(fēng)不動的楚筱悠。
他與楚筱悠不過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jì)的兩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算起來只有相敬如賓,相比夫妻之名,倒更像兩個手段謀略相當(dāng)?shù)闹就篮系娜恕R虼耍献髌饋淼挂灿淇臁?
大半碗粥下去,韓慶愈才開口問:“姑媽姑父有何反應(yīng)?”
楚筱悠沒有抬頭,依然看著手中的書,淡淡然道:“能有什么反應(yīng)呢,圣上賜婚自然是欣喜的,不過是因著臨安伯還未清醒過來,不好大辦及笄禮罷了。”
韓慶愈依舊挑眉,外人覺著風(fēng)光也就罷了,這一大家子人,若是稍微聰明一點的就不可能會這樣認(rèn)為,就是不知道那個仙氣飄飄的三妹妹是怎么想的了。
“你家三妹妹怎么樣?文家雖只是個從二品官,到底比臨安伯府殷實許多。”
楚筱悠翻書的手一頓,繼而漫不經(jīng)心道:“你也太小看琴妹妹了。世上的人都愛財,唯獨(dú)我們琴妹妹不愛。”
韓慶愈明顯不信,拿手托著那裝粥的小碗,若有所思道:“那不過是你三妹妹從未有過缺錢的時候,就拿這碗粥來說,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楚筱悠聞言皺眉,看了眼韓慶愈特特舉起來的粥碗,“小米,栗子都是平常之物,如何吃不起?好歹也是三等伯爵。”
韓慶愈聞言輕笑,“你不信?”楚筱悠看著他,并不否認(rèn),大大方方的表達(dá)著自己的懷疑。
韓慶愈也不多說什么,揚(yáng)聲向外面喊:“唐瑞進(jìn)來。”
唐瑞不知何事,到底還是推門進(jìn)來,立于書房中央,聽候吩咐。
“你奶奶賞你的。”說著,便將手中還剩了小半碗的粥往書案上一放。楚筱悠皺眉,不知韓慶愈是何意,聊著琴妹妹,為何把他喚了進(jìn)來,便是真的想賞賜他,再去廚房盛一碗來又如何。終究沒有出聲打斷,只是看著他主仆兩人。
唐瑞聽聞?wù)O了一聲,向楚筱悠道了一聲謝,才去端粥。韓慶愈卻笑著說:“你不吃我剩下的,放著罷,家去吃。”
唐瑞忙笑道:“爺說笑呢,爺和奶奶賞賜小的吃食哪里還有嫌棄一說,真這樣,小的也太不知好歹。”
唐瑞斜眼覷著坐著的兩個主子面上都沒有惱意,瞧著也是心情不錯的樣子,這才笑著道:“再說,小的家去哪里吃得起呢,這得一整只雞才能煨出這么小的兩碗粥來。”
楚筱悠聽到這才明白韓慶愈的用意,卻也不信,唐瑞是韓家的家生子,不說他老子娘,單說他自己每月就有一兩銀子的月錢,且還跟著韓慶愈,手中不知有多少油水。沒理由一只雞都買不起。
轉(zhuǎn)頭去看韓慶愈,偏他就那么懶散的坐在那里,也只是看著她,一點開口的意圖都沒有。
無法,楚筱悠只能自己問他:“我沒記錯的話,你一個月有一兩銀子的月錢,怎么一碗雞湯還吃不起了?”
唐瑞摸了摸腦袋,憨憨的笑著:“奶奶不知曉,我雖是有一兩銀子,栗子與小米也是常見的,但這兩年到處發(fā)雞瘟,凡是好的,各府里都收了去,我們竟是一點也不得。便是得了,也舍不得這樣子吃啊。”
楚筱悠從不曉得這些,笑道:“吃不到雞,還有其他肉能吃的。”
楚筱悠待人素來和善,長得也美,家世也好,往常他們也不過跟在韓慶愈身邊悄悄看著,如今見她主動與他搭話,更是來了興,大剌剌的說了起來,“也就我們在府里做事的才吃得上,像那些鄉(xiāng)下人也就過年才吃得上葷腥。”
楚筱悠見他說的興起,心中暗笑,面上卻是“哦”的一聲,拖長了聲調(diào),表達(dá)出她的疑問,看著唐瑞,似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
果然,唐瑞見楚筱悠這模樣,越發(fā)起了勁,接著道:“奶奶想想,二十兩銀子便夠一家四口的鄉(xiāng)下人過一年了,還是請的起長工丫鬟的人家。那些日子清貧的,糧食能夠自給自足還罷,不能的,一年還指不定怎么過活呢,哪里吃得到什么葷腥。”
楚筱悠聽了,心中沉下來。卻又想著那家人升了三等伯爵的,自是要好一些,還想要問,又怕問多了讓這些表面裝憨,實則精明的下人們看出來,便打發(fā)了他出去,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