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 魔幻之斗爭王座
- 琉璃琉璃心
- 5328字
- 2023-11-30 19:01:12
飛駁鳥的第一聲鳴叫響起時,六個精靈走過溝壑間壘疊的大石塊,墻頭高坡一側半掩著一些腐朽的木板和布片,丘上沒有房屋,再遠一點視線就被擋住了。
“猜猜看,上面是平地還是山脊?”
“上面有人。”
五個灰精靈跳下護坡,從瑟蘭督伊的站位攀石觀察,耐心等待。
起初風向都沒變,去年的枯葉飄到這里在半空打個旋兒,風停了它就掉下來,風再使勁兒吹它就飛得更高更遠。
突然之間,亂篷篷的草里落進兩樣東西,等震動減弱,灰精靈看清那是兩只白木箭桿。石頭撞擊樹木的聲音,不知又有什么東西飛了過來,啪啦啦,積灰落下,長臂猿開始了凄慘地嗥叫。
啼叫聲越來越近,草木斷折聲伴隨而來,還有比人類的腳步更加沉重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坼裂聲起,一柄短刀截斷了樹木,白花花的木茬兒有點潮濕。
“樹木醒過來了。”
“半獸人、人類,還有精靈!”
雜音遠去了,灰精靈悄悄跟上,灰色樹林盡頭只余幾只猿猴消失的背影。打斗在林間留下傷痕,方便精靈們一路追蹤。
人類男孩專射半獸人的眼睛,但在不合適的角度和距離只有彈弓的他面對半獸人的圍攻還是會手忙腳亂。半獸人的數量不太多,跑得很分散,它們投擲的矛已經殺死了幾個男孩。其中一個黑發的少年,非常優雅地握著弓,徐徐拉開弦,好似挑選著。其實他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慢,一下接一下,例無虛發。半獸人應聲而倒,好似配合他出演一場戲。另一個他,也是黑發,同樣柔亮得耀眼,很像露西恩公主的發質,灰色的眸子遠遠盯了一眼就會讓人一生難忘。他的長矛專挑半獸人的頸脈,刺和拔的動作干凈利落,半獸人在他手下,不像攻擊者倒像是陪練。
半獸人追至山流沖刷出來的泥溝里,灰精靈一排箭掃過去,體形嬌小的人類男孩借了地勢的掩護毫發無傷,算是獲救了吧。只是那一對兒雙胞胎,背靠著背,一人神情淡定,不像有感恩,另一人眼里有火焰飛揚,好像受到了打擾。
“埃爾隆德,你來處理。”
眼神兒較為柔和的那一個端詳著叢林里走出來的六個精靈,低垂的弓始終保持著半張的樣子。他的兄弟靠著長矛換上了駑箭,一只眼睛瞄著陌生人。
“是辛達族的精靈。”更小一點兒的棕發男孩好奇地盯著灰發的精靈和精靈的耳朵,“他們好像沒什么危險。我聽說過辛達精靈的到來。相比之下,你們兩個更像是逃犯。”
“你還好好地活著。”埃爾隆德的兄弟陳述一個事實,他的語聲好像有著宣判生死的魔力。
一串細碎的、不是很響的號角聲在溝壑的另一邊響起,野人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圍獵時的尖嘯聲、羽箭破空的撕裂聲隨箭而來,深色的身影跳出壕溝,像猿猴一樣在各處山包上跳躍,像一條黑線迅速將這片林地圍攏。
“精靈、精靈!”野人說。
“如果死亡可以使罪惡終結,我不介意親手去做!”那棕發男孩開始殺人,“聊一聊,解一解憂,你們為什么被流放?”
埃爾隆德兄弟、棕發男孩、六個辛達精靈一直保持著彼此能聽清講話聲音的距離。
“火焰、火焰!”野人說。
“為了殺半獸人啊!”
野人有些膽怯了,畢竟食物有得選擇,不必非要以命相搏。
東來的野人特別多,還有一些落難的村民。辛達精靈想要折回宿營地已不大可能,因為他們回返的道路被一股半獸人截斷。慶幸的是提前已有預警,但想想老父日后可能會有的威嚴神情,瑟蘭督伊計算著需要多少獸首來將功補過。
半獸人和野人都是敵人,半獸人和野人彼此也是敵人。
殘兵兇勇,他們為已奮斗。逃兵更是不顧廉恥,以下作的手段獲取食糧。
半獸人在掃蕩。
“怎么樣,沒別的可吃的了吧?”棕發男孩扭下一段骨肉,“如果全是半獸人就要徹底挨餓了。”
埃爾隆德坐在樹上,遠離一地的血流。他的兄弟掰下一塊蘭巴斯放進嘴里。
“埃爾洛斯,分給伯恩巴赫一塊。”
“他不會想要。”
棕發的伯恩巴赫嫌棄地看了一眼硬邦邦的餅干,說道:“有肉時,我可不吃干糧。”男孩兒有本事,很會生火。不一會兒,樹下就暖起來,熟香飄出來。
“怎么樣,沒信心嘗嘗?所有的肉類食物都是同一個味道,填飽肚子的味道。”
“出門在外我們只吃蘭巴斯。”灰精靈在相鄰的一棵樹上回答。
“你更像是逃犯。”埃爾洛斯問伯恩巴赫。
“我是。可逃犯和難民現在又有什么不同?我想你們從前是做老爺的,因為你倆手上都沒有土壤的顏色。現在,我們是同伴了!”伯恩巴赫扔了那段骨頭,繼續說,“你要問,就問全。我為什么做逃犯,做逃犯之前又為什么入獄?”
“那為什么?”
“因為食物。”伯恩巴赫自戀地笑了,“因為老爺們都喜歡用陰謀獲得想要的東西,而我,破壞了規矩,直接殺了他們搗成了肉羹,所以我被下獄。說起來還是半獸人救了我,那些野獸襲擊了市鎮,然后我就從被推倒的廢墟里爬出來了。”
“你的行為不容于有律法約束的地方。”埃爾洛斯說道。
“剛剛也殺過人,否則死的是我們。”
“那是在戰爭中。”埃爾隆德說。
“難道戰爭無罪嗎?”
“戰爭有罪,參與戰爭的每一種生物都不能脫罪。”
“那是誰的詛咒?”
“魔茍斯的。”
“大魔王嗎?”伯恩巴赫吐掉一塊骨頭,“那美麗的少女做了諾多王子敢想卻不敢干的事。諾多族精靈組織的多次進攻都以潰敗告終,還要人類掩護才保得王位的傳承。如果凡人和精靈都有露西恩的勇氣,再堅固的堡壘也可攻破。”
“別忘記諾多的一位至高王芬國單人獨騎在安格班的大門前挑戰了魔茍斯的。”埃爾隆德說。
“太、可、惜、了!”伯恩巴赫打了個飽嗝。
埃爾隆德翻開一頁書,傷心地看著散不盡血腥氣的森林。
“那是彭格洛先生的手稿?”瑟蘭督伊問道。
“你見過先生?”
“他還活著。”
“同族殘殺,那是梅斯羅斯和梅格洛爾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他們不是信念堅定的戰士,而是受到扭曲的誓言奴役的自私的渺小的發愿者。他們應當被王室除名。”埃爾洛斯有些激動。
“等等,你說什么?”伯恩巴赫問道,“好像和西瑞安河口的慘案有關?我的父輩曾經住在那里,某一天被迫東遷。現在,我要向西。我是為了去參軍,聽說有一支軍隊收覆了失地。”
“我們兄弟也要參戰,所以我們逃了出來。”埃爾隆德說。
“他們是仇人,我們沒有暗中下手已是仁慈。是他們逼死了NANA,又虜走了我們,讓我們沒有機會告訴ADA要怎么復仇。”
“你們的ADA是誰?”伯恩巴赫問。
“大航海家、埃蘭迪爾。”
“我聽說過他的大名,你們的母親是愛爾溫,你們是精靈的后代?”
“愛爾溫小姐?”瑟蘭督伊他們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和我NANA很熟嗎?”埃爾隆德轉過臉來。
襁褓中的小丫頭,瑟蘭督伊心說,還不如問我對貝倫熟不熟呢!
“我知道這個名字,一個美麗又聰慧的女子。”
“我從NANA那里知道你的名字,瑟蘭督伊,NANA說她的祖父常常講起。”
“做個精靈真好,還可以見到故事中的人!”伯恩巴赫頭枕著雙臂仰靠在大樹上,“我真希望今后會有自己的傳奇。”
“如果可以選擇,我會做人。”埃爾洛斯說,“人類的錯不過百年。”
“人類銘記英雄的軍功,不依賴于某個英雄,即使某一個人妥協,某一任君王犯了錯,在其死后就會得到糾正。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新生的人永遠記住向往光明與自由,只要在今后的荊棘中行走不忘記初衷。”
“說得好,埃爾洛斯!”伯恩巴赫大笑起來,他說,“一代代累積的智慧就是聰明的人類永生不朽的生命!”
“半獸人又來了。”
他們被困此地,半獸人多得殺不完。不服魔茍斯訓教的黑龍多吉卓根從戰場上敗退下來,死亡的煙塵一直燃燒至海倫佛恩湖。多吉卓根喜歡在深夜噴吐火焰,那時它能感受到大魔王賜與的威力,那是它最驕傲的時刻。
“伊露維塔的兒女只是我燒熟的食物,啊哈哈哈”
“你自許比得過羅瑞林的果實光照大地的烈焰?”
“是誰?”
“藏身于黑暗中的蠢龍,你甚至害怕日升月落之間,那顆新星的光輝燦爛。”
“我看得到你,小精靈,即使你隱身黑暗中,你自以為攝取一束羅瑞林的光芒可以幫你照見前路嗎?慢點跑,小精靈,在這創傷未復的大地上小心跌進了陷阱,你可沒有翅膀!”
瑟蘭督伊飛躍過橫臥的大樹,龍火在他身后燎燃。多吉卓根邊玩味邊追趕,試圖踏中精靈金色的影子。龍下砸的趾爪踩在圓木上,木摩擦著巖石,像年久失修的橋面在呻吟。火在精靈背后展開,風推動明亮的圍幕,像撕裂了龍之域的魔法迷霧,松枝垂死的低語像仆從的唯唯諾諾之音。
龍踏步火中……
整個裂縫在震動。
火焰空了……
墜落的熒火無法揭示完全,燒斷的松木沒有返回任何的聲音,狹小的地縫兒阻礙了龍翼的伸展,多吉卓根切削了巖壁,巖石的碎屑繼續探測著無底深淵。
龍強行挺身,巨大的飛翼像拍擊著巖壁向上攀爬。
守在崖邊的埃爾隆德將長矛投中龍去了鱗的頭頂,金黃的龍睛瞬間放大,瑟蘭督伊一箭貫穿它的雙瞳。龍最后的一口氣拋向空中,卷曲的長頸砸在埃爾隆德腳邊,巖石崩裂,黑發的半精靈差點兒摔下裂縫兒,龍翼上的趾爪抓扶的最后一塊巖石松脫了。
伯恩巴赫不在了,他死在了地妖的利齒下。八個精靈都很傷心,好像這場綿延的戰火永遠燒不完。逃亡,逃亡,大地白了一次又一次,還是逃亡。凱蘭崔爾和凱勒鵬在北方戰斗的消息傳來,渡鴉描述那位諾多族的公主,她的魔法讓半獸人十分懼怕,她的金發上閃耀著泰爾佩瑞安的銀輝,她站在山之巔就像指向勝利的旗幟。這是他們近兩年來首次聽到族人的消息。埃爾隆德若有所思。瑟蘭督伊擔心回去以后怎么樣才能平息老父的憤怒。
半獸人不動時安如山,襲擊時不用腦子,一批又一批,來了又倒下,卻讓精靈看不清征戰的頭緒。這幾個精靈,閑暇時劈木制箭,作戰時化身游騎兵。地妖渾圓的脊背和半獸人丑陋的腦袋都是他們神出鬼沒的捷徑。當他們發現了綠精靈的足跡,埃爾洛斯卻說那不是他們兄弟想要加入的隊伍,他們要找到堅定的反抗者,像昔日的至高王芬國,讓高揚的戰旗鼓蕩起正義之氣,以忠勇的壯舉告慰戰士之魂。
“那是?”
“半獸人越來越多了。”馬丁的無尾箭射空了,埃爾隆德補上空缺,掃除了危脅。
埃爾隆德與埃爾洛斯是絕佳的搭檔,在八個精靈之中,埃爾隆德又是整支隊伍最后的防衛。當敵人避過瑟蘭督伊的鋒芒,卻躲不過埃爾隆德最后的絕殺。
“渡鴉說吉爾加拉德在西瑞安河口。”
“埃爾洛斯,那里是我們曾經的家。”
兩個黑發少年對視了一眼。
“伯恩巴赫說過的是吉爾加拉德的隊伍?”巴丁問道,他跳下樹去將半獸人砍倒。
“與綠精靈的線索是相反的方向。”馬丁說。
瑟蘭督伊抬箭,一箭分開雙胞胎,將第三只獸送上絕路。埃爾隆德兄弟的對手也死了,三只棕熊的尸身滾下斜坡。
天漸漸暖了,腐尸的氣味難以掩蓋,樹林之外的一片眩光像死亡在恐嚇著。
“瞧,那是梅斯羅斯的族人,殺了他!”
“與黑暗勢力結盟的人類告訴了我們,梅斯羅斯、沒有死。”埃爾洛斯的飛刀正中喊叫的那人。
“馬丁,你的箭還剩多少?”
“早就空了。”
巴丁遞過兩支無尾箭,說道:“不知道黑色人類的箭合不合用。”
“離開這里,從湖邊繞行。”瑟蘭督伊這樣說,一行八個精靈將石塊拋入水中,偽造落水的聲響。
“不要看那水。”埃爾隆德提醒。
黑色水面飄浮著點點銀光,漣漪溫柔地變幻著圖樣。縱使人類不愛深夜的星光也為此著迷一般醉心地搖晃,湖水安靜沉穩如黑土,期間生出諸多寶藏,讓人類誤以為得見天魔王應許的景象。入水的聲音微若蚊蠅,漾起的水波都沒有改變漣漪原有的紋路。一個活人就這樣被湖水吞沒了。
沉悶的號角像在泥土里吹響,半獸人與地妖也像從泥漿中浮現。
“跑吧!”埃爾隆德很果斷。
“從來都是我在獵殺半獸人,怎么跟著你就變成逃亡了呢?”
埃爾洛斯只盯了金發精靈一眼,他的兄長看起來并未生氣。如果瑟蘭督伊以這種語氣說話,貝倫可是一定會氣得跳起來。人類以野心修練出來的驕傲甚至比天父的首生子與生俱來的還要甚,瑟蘭督伊沒想到這兩個少年如此平靜地接受了別人的揶揄。
不同于奇爾丹那種什么都藏在心里卻讓你看出來他懂了,也方便裝不懂的神情,埃爾隆德沒有假裝不懂,他是完全無視了。這次換成瑟蘭督伊很不爽。
“一直以來都沒有奇爾丹的消息……”
“他不是個輕易會失敗的精靈。”
也許埃爾隆德與奇爾丹共同生活過一段時日,他可能更了解那只老狐貍。
海倫佛恩湖的西側山勢低緩,精靈離開湖岸,一直來到解凍的水流邊。原來他們這兩個冬季在不知不覺中跨過了大吉理安河進入了卡蘭希爾的駐地。
“薩吉理安……海倫佛恩湖……接下去,我們要走艾莫斯谷。”埃爾洛斯堅定地說。
“很遠的。”巴丁說道。
“如果接近多瑞亞斯,就到明霓國斯看看吧。”馬丁說,“從愛斯卡督印河找到通往西瑞安河口的路,不會迷失。”
“明霓國斯,您的先祖居住的地方。”巴丁不自覺地笑了,“小精靈都會喜歡的、捉迷藏的好地方。”
“呵呵”埃爾隆德兄弟也放松地笑了。
“橡樹之門接近尼佛林,山毛櫸之門接近愛斯卡督印河上的守衛橋,千石窟宮殿的出入口以植物的氣味辨識。它可以提供一段時間的庇護,但要當心龍。”
瑟蘭督伊說這段話時,在場的精靈忽而生出一種送別的情緒,埃爾隆德兄弟平靜地接受了這段臨別贈言。因為誰也沒有說再見,相信再見應當不會遠。當兩點墨色消失于斑駁的樹木間,瑟蘭督伊他們追尋綠精靈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痕跡而向西巡查的身影也融入了青色的春之韻里。
老樹膨隆的嫩芽上有血跡,沒入枝干的木箭有半獸人的也有精靈的,初春的林地靜悄悄,多日不見的陽光涼涼地照在肩頭,半獸人與灰精靈的戰斗清晰地遍布山崗。
巴丁首次見到瑟蘭督伊大人為戰事蹙眉。
龍來了。
沒有時間細想萬全之法,瑟蘭督伊卻輕易鎖定了父親的方位,父子之間心靈的羈絆讓歐羅費爾也看向湖岸。六個辛達精靈快若飛箭,直插這場戰役的核心。龍不分敵我的殺戮讓半獸人陣腳大亂,精靈所能做的就是盡快撤離,將半獸人留為龍的晚餐。
“是個首領!”
與歐羅費爾打斗的那只半獸人穿著盔甲,圍擋的皮質下裙邊緣齊整且印有花紋。它已經慌了,但瑟蘭督伊并不想放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