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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獨會王以祿

“爾等對本官的裁定可有異議?”巡撫衙門的公堂內,王以祿對著公堂下的樓明等人說道。

王世興病重?讓自己去道歉?邏輯上似乎沒有問題。但樓明總覺得覺得這事有些古怪:王以祿完全可以順著自己給的臺階下,私下把這件事揭過,根本沒必要開堂審案把這件事弄的滿城風雨。

對王以祿來說,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就在樓明思索的時候,堂下跪著的吳六等人已經忙不迭地磕頭了,大呼“撫臺大老爺英明。”

樓明于是也只得跟著拱手道:“老先生英明,晚生沒有異議。”

“好!”王以祿在公堂之上又坐了下來,一拍驚堂木:“既然都沒有異議,那這案子就這樣裁定了。”

說著,他頓了頓,對著坐在左首邊的按察使羅源道:“羅臬臺,這范崇等人畢竟都是巡撫衙門的人,我既然是巡撫,那便不適合給他們定罪。這些人應該怎么判罰就交給你了,你秉公處理,不必顧忌撫衙的顏面。”

羅源身虛體胖,小跑過來到現在還是氣喘吁吁的。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站起身來對著王以祿躬身行了一禮道:“下官領命。”

接著又斟酌著說道:“范崇,捏造巡撫衙門命令、私闖民宅、鞭笞百姓、索要賄賂、欲當街殺人而未遂。數罪并罰,罪無可赦,按律當斬。”

“吳六等人,雖是奉命行事,但畢竟也有從罪,所幸未釀成惡果,按律當杖八十。”

“至于樓明等人,”羅源抬頭看了一眼王以祿的神色,然后又垂首說道:“雖有‘欺官辱差’之實,但畢竟不知者不罪,誠如他剛才說的:‘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百姓淳樸,思慮朝廷名聲才‘共襄義舉’,可不對其進行處罰,以免寒了百姓之心。”

“這是下官的一點淺見,”說著,羅源對著王以祿躬了躬身,道:“還請老先生裁之。”

羅源這里稱呼‘老先生’就可不是拍馬屁了,王世貞的《觚不觚錄》中有載:“兩司自方伯至僉憲,稱撫臺曰老先生,稱按院則曰先生大人。其語雖不為雅,而相承傳已久。”兩司指的就是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所以他稱巡撫為老先生在明代則是官場上一種約定俗成的稱謂。

“羅臬臺不愧是十多年的老刑名,”王以祿淡淡地贊了一聲,道:“就按你適才說的辦吧!”

說著,他又扭頭對著那三個記錄的書辦道:“都記好了嗎?涉及死刑的案卷可是要上交刑部復核的!”

那三個書辦一起起身回道:“回撫臺大老爺,都記好了,可以畫押了。”

于是有差役拿過那三份供狀,讓樓明等人畫押。

樓明將那三份供狀都略略看了一遍,果然是一字不差。

于是便畫了押。

畫完押之后,王以祿一拍驚堂木:“來人吶!把范崇押入大牢,待刑部批復后即刻問斬!將吳六等人立刻押下去,每人各杖八十,以儆效尤!”

當即有幾個差役上前來給范崇上了鐐銬,然后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了下去。

而吳六等人則是主動起身,跟著另兩個差役主動領罰去了。

“退堂!”王以祿又是一拍驚堂木,喝道。

差役們當即驅趕起門外看熱鬧的百姓,巡撫衙門的威嚴擺在這,那些人哪兒敢多留?不一會兒,人群便散得一干二凈。

“樓明,你隨我來。”而王以祿則是起身瞥了樓明一眼,淡淡地說道。隨后也不待樓明回應,背著手自顧自地走入后堂。

樓明只得起身跟了上去。

撫衙后堂的簽押房內,王以祿閉著眼睛半靠在大案后面的椅子上,右手一下一下地敲著案幾。

樓明試著喚了一聲“老先生”,王以祿也不應,就這樣將樓明晾在那里。

王以祿不開口,樓明也只好立在堂下,站地筆挺。

不過他此時也趁機在腦海中梳理王以祿的行為邏輯:他本來還以為王以祿這是一出苦肉計,想借機治自己一個‘欺辱官差’的罪,沒想到王以祿最后竟直接輕輕放下。

樓明總感覺今天這場堂審實在多余,王以祿公開審這個案子的動機是什么?難道就是因為不想從自己給他鋪的臺階走?

翠微樓之宴...王世興重病...想讓自己道歉...范崇上門拿人...不肯偃旗息鼓反而公開審案...記錄、畫押...三個書辦...

想到這兒,仿佛有一道靈感兀地從他腦海流過,他正要努力去抓取,而這時王以祿卻開口了:“樓明。”

王以祿這一開口,樓明頓時滯了一滯,腦海中那道靈感頓時像流光一樣溜走了。

“晚生在。”樓明只得放棄捕捉腦海里那道一閃而逝的靈感了,拱手回道。

“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以仍是閉著眼睛敲著幾案,也沒讓樓明落座:“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回老先生,”樓明聞言愣了一下,這才躬身回道:“這句話出自先秦李斯的《諫逐客疏》,意思為泰山不排斥細小的土石,所以成就了他的高大,河海不舍棄細小的水流,所以能成就它的深廣。晚生以為,其引申為人只有度量寬大,虛懷若谷,能夠包容不同事物,方能成就大業。”

“解釋的好啊,”王以祿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呷了一口茶,道:“只有能夠包容不同事物,方能成就大業,說的好!”

說著,王以祿摘下自己頭上的雁翅帽,道:“現在這簽押房內只有你我二人,我不用巡撫的身份和你說話,坐吧。”

這就是先剛后柔的御下之道嗎?樓明腹誹了一句,應了一聲,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王以祿自顧自地說道:“昨天世興重病,我又新讀了韓昌黎的《祭十二郎文》,里面說‘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吾雖不似韓昌黎當年之齒落毛衰,但也是五十有八了。劉玄德給劉禪的遺詔中有言:‘人五十不稱夭,年已六十有余,不復自傷,但以卿兄弟為念。’”

頓了頓,王以祿又是飲了一口茶,嘆了一聲:“吾今日方知韓昌黎祭侄悲痛之深,昭烈帝托孤掛念之切。”

“我只有世興一個兒子,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所以平時溺愛了他一些,之前翠微樓之事,是他有錯在先。但誠如李斯所言: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說著,王以祿抬眼緊盯著樓明:“現在世興重病,你能否不計前嫌,過府給他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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