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志一時語塞，暗叫不妙，精明如他。馬上就察覺出這位沈大人的態(tài)度，面上扯出一個假笑應付著。

“大人說的這是什么話？”

“先前河堤毀壞，淹沒農(nóng)田，沖毀房屋，下官自是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可是......大人也知道，這水災頻發(fā)乃是天為，非人意可控，今天搭建的避洪臺，明天可能就被水沖得一干二凈，如此反復，部分災民一直沒得到妥善安置，此乃下官之罪，還請大人體諒。”

王志嘴上扯著謊，不動神色得將責任推到天災上，暗暗瞥了一眼那木托盤，面上閃現(xiàn)一瞬心疼，而后便是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裝作一心為公道：“這是下官為官數(shù)載的半數(shù)積蓄，總數(shù)雖是不多，但尚能盡綿薄之力，打算將其全部捐出，然自是不敢稱作百姓的救命之物。”

曾經(jīng)也是底層官員的沈貢自是清楚各縣衙私下的勾當，見王志改了口，只是點頭道。

“王縣令有這番心思著實大義，可.......”沈貢止住話，看似皺眉的瞧了一眼王志身上的破爛常服，“王縣令本就節(jié)儉，身上連一件常服都如此樸素，若是將這半數(shù)積蓄都捐了出去，只怕下次再見，王縣令可能連這常服都穿不上了。”

聽了這話的王志眼神猛地一亮，他自是舍不得這些搜刮所得的，心里報了一絲僥幸，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著：“那.....……”

“不過。”沈貢開口打斷。

“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攔，否則這事傳了出去，總歸不好聽，到時回京述職，我定會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多多陳述你的功績。”

“是.....……多謝大人提攜。”王志陪著笑，心里卻是暗暗思索，按著架勢，今晚估計是不能辦宴了，需得趕緊取消。

沈貢端起案上的茶水，將其飲了個干凈，隨后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幾步，見王志還愣在那里，出聲提醒：“王縣令不同我一起視察災情？”

什么？！王志心下一驚，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破常服，還有那走幾步就可能會露出腳趾的舊布鞋。

不成！在縣衙里做做樣子也就行了，這個樣子出去，那他臉面何在？

“下官突然想到........”王志想找理由推辭，卻被沈貢再一次打斷。

“沒有什么事比災情更重要，速速與我同去。”說罷便要往外走，王志見了急忙攔住沈貢，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下官突然記起，官服已經(jīng)縫補完善，待下官換下這身常服，再同您一起去，否則穿出去著實有損朝廷威嚴，也有損您的面子。”

可沈貢卻是擺擺手，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思：“你辛勤為民，身上的衣服少說也有幾個年頭，我們?yōu)楣俚模m言不慕虛名，不視清高，但還是要出去走一走，讓百姓，尤其是災民好好看看，臨清縣令向來是以民為重，心懷大公之人。”

王志面色一白，平日里他做的事擺在眼前，現(xiàn)在穿這種衣服出縣衙，讓旁人看了去，恐怕都會背地里戳他的脊梁骨，到時候在臨清還怎么做人？

“王縣令秉公為民，做事一向有理有據(jù)，出去走這一趟也是問心無愧，有何不敢？”沈貢一笑：“莫不是有什么心虛之事？”

“自是沒有.....”王志趕忙回著，在沈貢的注視下心跳如雷，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也沒能找到更好的由頭婉拒。

眼見這位從京城來的官員打定了主意，再推辭下去恐怕會留個壞印象，畢竟是能見到天子的人，總不能拂了面子。

再三猶豫后，王志還是向這位從京城來的沈大人妥協(xié)。

等走出縣衙，沈貢發(fā)現(xiàn)旁邊安置著一頂轎子，還沒等他開口，王志趕忙道：“大人，這是為您準備的轎子。”

沈貢見了面色卻是一冷，回身道：“你不知道我朝的乘轎規(guī)定嗎？”

景泰年間的時候?qū)τ诠賳T的乘轎資格發(fā)生了變化，根據(jù)官員的品級劃分，三品以上的官員能夠乘轎，而三品以下的官員不能乘轎，但是這種制度并沒有使得官員嚴格的遵循，反而越來越多的官員開始不顧限制開始乘轎。

“大人，下官自是明白，但這是極為簡易的轎子，兩人抬的，不招搖，您放心。”后又趕忙補了一句：“出了事，下官負責。”

以往如果有上級來視察，通常沒有三品以上的，他照樣準備兩人抬的轎子，天高皇帝遠，這樣既不會引人注目，又愉悅了上級的心情。

可事情再一次超出了王志的預期，這位沈主事顯然對如此的安排極為不滿。

“我只是六品官員，本就無權(quán)乘轎，此次又是出京解決水患之事，天子憂慮，百姓受苦，現(xiàn)在去視察災情如若乘著轎子，于天地，于朝廷，是極大不敬，而于災民，何能無愧，豈能因一己私欲就棄朝廷法令不顧。”

王志被說的連連點頭，心里卻是暗自怒罵自己的手下，沒有打探清楚這個姓沈的到底是什么性子，要是早知道他不喜這些，之前和現(xiàn)在定然不會再往火坑里跳。

“撤了，快撤了。”王志趕緊揮手，讓那抬轎的人將轎子移至別處。

而這一路上，王志可以說是丟盡了臉面。

“這……縣令衣服怎么破成這樣了？”

“誰知道？平時也沒見他有多清廉，搜刮的錢財那是一點都不少，估計都用到了那些勾欄女子身上。”

“聽說朝廷派人來了，這衣服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王志穿著破舊衣服騎在馬背上，當余光掃見旁邊竊竊私語，甚至還時不時偷瞄自己幾眼的百姓，他罕見的感到了羞恥，這身破衣服已然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太子殿下，這是臣初步擬定的名單，還請殿下過目。”李瑾雙手呈上，一旁的鄭平快步接過，再遞交給太子。

朱見濟展開仔細看了看，他能記住的不過零星幾個人，但該走的流程還是不能少。

“這些人先安排為直隸錦衣衛(wèi)的大漢將軍，掌宿衛(wèi)之權(quán)。”

“是。”李瑾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