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貞，沈貢等人治水，山東巡撫林聰親自接見。

“參見大人。”按官階，二人向這位巡撫行禮。

上一次來山東，巡撫還是薛希璉。

林聰看著沒有什么官架子，只是面上和善著。

“快快請起。”

“兩位是朝廷專門指派的官員，不必多禮。”

說罷，林聰揮揮手，一旁的下人走近獻上新茶。

“徐御史景泰三年就曾到過山東張秋治水，雖然那是本官尚在京城任右春坊司直郎，但徐御史治水的實效可是聽的真切。”

“現在山東水患嚴重，不少河堤都被沖毀，可唯獨徐御史曾經負責修建的河堤完好無損，這樣的治水才能，希望徐御史不要吝惜，一定要盡力而為。”

“大人謬贊，這也是我等的職責。”徐有貞趕忙應著。

今日三人是正式會面，林聰穿的是官服，徐有貞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上面繡的圖案，按耐住心中的艷羨之意。

先前兩人同在右春坊任職，他是右春坊右諭德，從五品，林聰為右春坊右司直郎，從六品，曾經見了面還要向他行禮的人，現在年紀四十出頭就當了山東的巡撫。

內心不斷升起的落差感幾乎要將他吞沒。

但轉頭想到只要此次治水得當，自己定會平步青云，徐有貞便按耐住內心的躁動。

“此次山東再發水患，朝廷從國庫中撥款賑災，你們所需之資本官盡力滿足。”

林聰先是打消了二人的后顧之憂，畢竟有了錢什么都好辦。

“有大人的幫助，下官定能早日平息水患。”徐有貞俯身一拜。

這時，林聰提到了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沈貢。

“也請沈主事多多費心。”

沈貢起身行禮，正聲回著：“下官受朝廷所托，定然會全力配合徐大人治水。”

林聰點頭道：“本官替山東百姓多謝了。”

而后話鋒一轉：“山東濟寧，臨清一帶水災嚴重，河堤毀壞最多，淹沒農田無數，情況最為危急，你們若要處理，最好先注意臨清縣。”

“這是自然。”徐有貞應著。

“那，何時出發？”林聰問道，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又補了一句。

“當然，今日天色過半，你們也可以先在此休息，明日再啟程，本官也好招待你們，讓你們嘗嘗山東的特色。”

有與舊日同僚促膝長談的機會，而且此人的官銜還高于自己，徐有貞心中定然是樂意至極，如果此時啟程，雖然會提前到達，但免不了舟車勞頓，更何況他們也趕了一段時間的路。

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沈貢，卻看見對方猛地睜大眼睛，右手扣緊桌角，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內心不由得升起幾分的譏諷之意。

早就聽說了沈貢此人剛正不阿，從不趨炎附勢，可剛剛一聽見山東巡撫的邀請便激動成這個樣子，還裝什么正直。

一會在飯桌上，估計就會對著林聰阿諛諂媚，說不定還會搶走自己的風頭。

“林大人好意，我等盛情難卻，那就依大人所言明日再啟程。”生怕沈貢先接了林聰的話，徐有貞搶先一步，對著林聰作了一揖。

林聰沒有多言，只是點頭一笑，但卻在這時聽見說話不多的沈貢略帶著急的開口。

“水患嚴重，河堤毀壞，良田多毀，百姓深受其害，怎么能再浪費時間？”

這個沈貢！

徐有貞一驚，本來以為他是因林聰的邀請而變了神色，沒想到竟是嫌待在此處會浪費時間。

怎么會有如此蠢笨之人！

徐有貞面色鐵青，什么叫再浪費時間？

怎么敢說見山東巡撫是浪費時間！

林聰現在頗得皇帝信任，就任山東巡撫后順利賑災，他日回任京職，定在他們之上，現在這么好的一個相處機會，此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現在因為他自己的愚昧無知而得罪林聰，保不準會牽扯到自己，讓這位巡撫心生不滿。

徐有貞沒時間去觀察林聰的反應，只是趕忙起身道。

“沈主事是太過心急了，又是第一次從京城到地方，難免不懂些規矩，還請大人見諒。”

“大人親自邀請，我們怎么會推辭。”

林聰倒是和善的開口：“無妨無妨，沈主事也是心系災民，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分高低。”

隨后起身走至兩人面前，面上帶著笑意道：“你們舟車勞頓，辛勞自是不必多說，況且此后一段時間會更勞累，今日就在此休息，顧好自己的身體。”

說罷，拍拍徐有貞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沈貢，轉身離開了。

等四下都無人，確保說話不會被別人聽見后，徐有貞面色一冷，剛想開口教育沈貢幾句，卻沒曾想對方先開口了。

“徐大人，下官先到臨清縣，就不再這里留了。”

“你說什么！”徐有貞一驚，見沈貢俯身一拜就要往外走，趕忙攔住。

“林大人親自開口，我們自然不能推脫，況且此事已經說定，你現在走，絕不可行。”

本以為可以打消沈貢要即刻出發的念頭，沒想到對方拂了拂衣袖，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

“山東水患嚴重，一分一刻都不易耽誤，現在災區百姓正在受苦受難，我們身為朝廷主派的官員，自是要盡早解決水患。”

徐有貞幾乎要被沈貢這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給氣暈過去，幾乎是怒斥著開口。

“孰輕孰重一點都分不清！河堤已經被毀壞，農田該淹的也都淹了，怎么也不差這半天！”

“你這樣賣力，整個朝廷上下誰會知道？”

徐有貞真不理解沈貢是怎么想的，現在走，朝廷不會知道，史書也不會因為這個就記上一筆，反而會得罪頗得圣恩的山東巡撫林聰。

但沈貢只是握緊了雙拳，眉宇間透著難以掩飾的堅定之色。

“災區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大人若是還有心情在這里吃酒喝肉，那便好好享用，下官先行出發。”

“你………”

徐有貞見沈貢直直走出，右手握成拳頭，狠狠錘向茶案面。

現在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