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車奕聽,一直以來都是大臣眼中心中最合適的繼承人。與我相比,他氣質出眾、才華橫溢,常年在外統兵作戰,我更是很少與他見面。
此刻,殺出了一條血路后,太子哥哥的模樣滄桑了許多。他凌厲的眉目仿佛被風霜削弱了,語氣都被歲月浸軟了些。
他啞著聲音,喊我上前。
我一直認為太子哥哥生性冷淡、更不喜我與他近身,兒時他也常常一人安靜地學文練武,除非請教太傅。相比之下我更隨意,對此我對他敬佩不已。
他緊緊握拳,只是看著我,沒有說話。
“三弟,”他終于開了口,“不要魯莽,聽話,和陸尹將軍回去。”
陸尹就是那位將軍,我心知肚明。
“此舉何意?”我平復著情緒,一字一頓。
“我不愿你牽扯進去。”他回答道,說罷朝陸尹揮了揮手。
我不再抗拒,因為我知道我這樣的軀體做不出任何改變。裴添帶我回了營帳,臨走時讓人給我煮了一碗湯讓我早早飲下休息,我答應著,假裝喝了下去安靜躺了下去。
晚上,火把排列如河。夜空是月明星稀,人間是人頭攢動。
直到有一天夜幕降臨,我趁機悄悄溜了出去,因行動不便被巡查的士兵發現,但我知道他們并不會對我怎么樣,我告訴他們是太子哥哥讓我出來找他,幾人面面相覷后便不再阻攔,為了不引起懷疑,我便應了他們的建議,允許派一人跟著我。
我小心地斟酌著詞句,打探著現在的情況——
北蠻的那群野狗被迫撤出了都城,首領逃脫,但其心腹喀佳察被俘,承遠候打入了大牢,準備三日后問斬。
“太子哥哥最近忙嗎?”
他臉色暗了下來,甚至有些忿然,眉毛擰在一起:“就目前的緊張戰勢和兵力補給上看,太子想要嘗試和議,北蠻那邊自然不同意,還說要看看我們的誠意——一群強盜!”
“所以呢?”我緊張地看著他,手心沁出了汗,“太子哥哥是怎么想的?”
“太子還沒表示什么,北蠻的狗倒是先急眼了,看來喀佳察真的是一條有用的狗,莫不是他們覺得我們掌握了他們的什么把柄?”士兵頓了頓,繼續道,“天下之大,養不出第二條北蠻那樣的黃鼠狼——我不認為這次的勝利是偶然,他們一定還在暗夜里作祟,太子也是這么想的。”
“他想要做什么?偵查敵情嗎?”我一瞬間腦子幾乎空白,短暫地閃現了無數種太子哥哥被陰謀射死的場面,心里一陣哆嗦。
“目前太子并沒有表達出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士兵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我,“但有些事有些東西還是向最親近的人更容易坦露些,太子殿下要見殿下,還希望殿下多勸勸他。”
我的耳邊一陣冷風吹過。
突然,我想到了阿意有一天晚上做了一個驚悚的夢,她醒來時一身冷汗,看我的目光也變得躲閃而真切。
“我夢到……”阿意擦了一把汗,驚魂未定,“一切都已冥冥注定,三殿下,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你一定要堅守內心。”
“什么啊?”我頓時哭笑不得,“這么神秘。”
“總之,結局總會來的,”阿意道,“到時候,我可能不一定能站在你的身邊了。”
“為什么?”我絲毫不在意地敲了敲她的額頭,假裝責怪,“阿意啊,你還會變心呢?”
“別打岔,我很嚴肅的,”阿意正襟危坐,眉目間那點即使是轉瞬即逝的凄涼神色,我也清清楚楚捕捉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勉強。”
如今想著,我突然懂了。
她不再站在我的身邊了,我卻仿佛能看見她在對著我笑。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