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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岷隨軍前往邊疆的那天,我在城外與他送別。
他的身高又往上躥了一截,我得踮著腳仰頭才能看到他帶笑的雙眼。
即將離開的那刻,趙岷猶豫了片刻,抬手摸摸我的頭。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他輕聲道,將額頭抵在我額頭前,熱量一點點從皮膚的接觸點傳來,“我也不會要求什么等我回來為你報仇,只是……”
“做危險的事之前,保護好自己。”
我努力扯出微笑與他告別,在看不到他背影的一瞬蹲在了樹下,將臉埋在膝頭痛哭出聲。
趙岷不知道的是,我已經找到了仇人,并準備將那人徹底拉下地獄,哪怕同歸于盡也在所不辭。
回到知縣府的我向嚴知縣告辭。
他沒有攔我,只是長嘆一口氣。
我知道嚴知縣好意,但我不準備完全依靠旁人來為娘娘報仇,那樣就算是下去見到娘娘也會被她罵沒出息吧。
我一直在關員外府蹲守了一個月,才找到機會跟著人牙子進去做了關府的粗使丫鬟。同時為了防止藍靴子注意到我,每日在府里我都將自己搞得灰頭土臉,佝僂著身子在臟兮兮的角落蠕動。
我得找到藍靴子害死娘娘的證據。
畢竟直接莽上和找死也無甚區別。
關府是城里只手遮天的大戶,連嚴知縣也只是剛上任的,根基不穩的官吏,關家完全沒有將知縣放在眼里,行事依舊囂張跋扈。其中又以藍靴子——也就是關家備受寵愛的嫡子關成為甚。
關成和張燁是臭味相投的一類人,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兩人居然還是能時不時約出去喝酒的狐朋狗友。
我在關府見了多次張燁前來,和關成嬉笑者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離開。
府里的丫鬟翠兒喜歡張燁,回回見了他都要臉紅心跳半天。有一次躲在墻角看著張燁偷笑時被我撞了個正著,我嘴上說的保守秘密,臉上也掛著笑,再三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
“哎呀,其實我以前在張家做過丫鬟。”我不經意提了一嘴,果見翠兒的眼亮了起來,“我可悄悄的,只和你一個人說,別告訴別人噢。”
翠兒使勁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幾日后張燁又來找關成喝酒,翠兒端著酒笑吟吟走了進去。
我躲在墻角屏氣凝神偷聽,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屋里傳來杯盞碎裂的巨響,女子的尖叫聲與男子的怒吼如炸雷響起。
我趕忙湊到門前,隔著門縫,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
翠兒捂著臉在地上嗚嗚地哭,她身上穿著的是娘娘死前的衣物,連耳墜等掛飾也是娘娘的。
關成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滿臉驚恐地跌倒在地,轉頭看看同樣震驚的張燁,忙不迭地往自己床邊跑去,從床邊瓷瓶里摸出一只沾著血的耳墜子。
“我就知道!都弄死了還怎么可能……”
他的話隨著門被撞開的聲響戛然而止。
門邊站著我和嚴知縣,還有關府一眾面色驚恐的人。
今天這場計謀是我和嚴知縣一同設下的陷阱,沒想到能炸出真實的證據。
我本來想到最好的不過是關成酒后失言,意識朦朧間把身形與娘娘相似的翠兒認成早已死去的娘娘,然后脫口而出真相。為此我還特意請知縣來關府一趟,想讓他當證人親耳聽到關成的罪證。
效果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嚴知縣下令押走關成時我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離開之際卻感到一道視線如芒在背。
是張燁,他看著我,微笑著張開嘴,無聲地念出了我的名字。
多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