濰縣用時四天,該處理的處理,該罰款的照常罰款,剩下的一切照舊。
縣衙,一眾明廷官員、濰縣士紳全到場。
不過此刻不同,他們是囚犯的身份入場。
胡昱坐在主位上,打量著這一群膽戰心驚的臨時囚犯。
為何這么說,也很簡單,如果不想成為正式囚犯,那就要看他們的表現。
胡昱緩緩道:“以前的事翻篇,你們與我是不同陣營,我也不怪罪你們。”
聞言,眾人如釋重負。
主要這幾天大同軍大開殺戒,城內士紳巨賈不少被抄家,問題嚴重的菜市口梟首,勞改犯近千人規模(其中包括作奸犯科的流民),以至于場上眾人都被大同軍的雷霆手段嚇破膽,渾渾噩噩過了三天。
胡昱看向原來的濰縣縣丞黃金鼎安排道:“昌邑主薄一職有空缺,暫時由你前去擔任,上任之前,先去大同城政務學院學習旬月再去上任。”
政務學院籌備有半年,月初正式開學,傳授的都是大同思想,學員大多數都是明廷洗心革面,轉頭投靠大同的官員。
黃金鼎連忙起身作揖道:“全憑總長吩咐。”
一縣主薄,這職務可不低,何況大同如今才占據兩縣之地,將來隨著地盤擴大,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怎么會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
沒辦法,胡昱起家倉促,治下根本沒那么多人安排到各地擔任官員,只能一步步來。
原來的典史王汝濟也得了分配,擔任海倉鎮宣教所副所一職,同樣,都要先去學習一月大同思想再去地方上任。
其他各房,風評好的基本都有一個合適的職務安排,要么去學習后前往昌邑縣城或是各鎮鎮務院繼續負責原來職務范圍內的事務,要么領些路費,各回各家。
大同治下政務員有編制,可以慢慢晉升,待遇也比明廷好上兩檔次,這對他們來說,吸引力可不小,怎會放棄這個得來不易的分配機會,紛紛表示愿意前往。
職務安排完,胡昱看向士紳群體問道:“諸位可有話要與我講?”
一華服男子站起身恭敬道:“小民家中是做糧食營生,能否前往大同城購買糧食?”
胡昱點頭說:“先去縣務院先辦理執照,拿到執照就能前往大同城糧倉購買所需。”
大同治下,糧食、布匹、錢莊都要辦證拿執照。只有拿到登記執照,才能繼續開辦商鋪,沒有執照經營一律查封充公。并且,每日的收入、支出都必須有詳細記錄,這么做是為了方便稅務收稅。
流動的小攤販找到衙門報備一次即可,因為門攤稅里面全部減免流動攤販的稅務。開辦店鋪就不同了,登記執照必須有、收支明細詳細,因為店鋪要交稅。
翌日上午,胡昱在臨時落腳的院子內接待歸來的周亮工幾人。院子原來的主人姓林,因為底子不干凈,被抄家處理。
幾人落座,胡昱笑道:“三位這幾天走過不少地方吧?大同之政如何?”
“總長之政,老夫信服!”郭尚友發出感慨。
張爾忠帶著情緒接話道:“想要治理天下,終歸還是得靠讀書人,大同政策治理一府之地可能沒問題,可若是想要天下讀書人支持卻難,沒了讀書人的支持……”
說這里,張爾忠靜默不語,一副言盡于此,你自己體會的意思。
聞言,郭尚友、周亮工兩人則面露尷尬。
張爾忠帶著情緒不難理解,張家在寒亭等地大幾千畝地被分,說他這番話帶情緒正常,同時也不無道理,畢竟千百年來,哪怕王朝更迭,但都是這個模式在運行。
胡昱輕笑一聲,隨后平靜問道:“移孝(張爾忠字)先生這些年可曾有出過門?”
“老夫又無病疾,為何不出門?”張爾忠還是帶著情緒回應一句。
胡昱質問道:“遠的小子先不說,難道移孝先生不清楚濰縣一地境內餓殍遍野,流丐遍地的根本原因?難道先生認為他們要矮人一等,活該被欺壓,活該被餓死?”
張爾忠反駁道:“難道幾代人辛苦積攢下來的家業……”
還未等他說完,胡昱打斷道:“移孝先生確定你們張家那幾千上萬畝土地是辛苦積攢,而不是通過巧取豪奪手段得來的?”
“你…你…”張爾忠最終氣呼呼的憋了一句:“你……你這是是非顛倒。”
胡昱也不客氣,繼續數落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移孝先生心里應該比小子清楚。”
到最后,張爾忠干脆不接話。
他當然清楚,他家里近萬畝地有多少是清白的,又有多少是通過不法手段取來的。
一旁兩人看著二人斗法,都是目瞪口呆,想當一回和事佬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胡昱也不想跟這老家伙斗法,畢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犯不著。況且這老家伙在濰縣、昌邑兩地的口碑其實也不錯。
真要處理,這天底下士紳階層,怕是沒一個人能幸存,家家戶戶都有黑歷史。
胡昱正色道:“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想必諸位從大明當今的亂局中也能窺探一二吧?”
說到這里胡昱嘆息一聲道:可惜宮里皇帝沒有太祖的魄力,不能讓掌握天下大半財富的官紳階層納稅,只得往衣不蔽體的小民身上征收遼響,練響,各種加派,底層小民如何負擔得起,想要活下去,唯有聚眾揭竿而起,他們才能活下去。”
其實吧,崇禎皇帝一直試圖中興大明,他也不是沒提過官紳納糧,可惜這位自小深宮長大的皇帝有心無力,次次都被文武百官以與民爭利反駁,在他們心中,泥腿子與奴隸無異,不能被稱之為民。
胡昱繼續道:“這天下就好比一座大廈,而萬民則是大廈的根基,如今根基開始松動,大廈自然也要倒了。天下萬萬百姓才是國家能穩固的根本,忽視不得啊!”
這一席話讓三人久久無言語。
真以為天下士紳勛貴們不懂其中道理?
就如張爾忠反應,只是動了自己的利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