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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一,祭掃拜歲

合衣草草睡了不到一個時辰,陳銀兒又把陸淇叫醒:“淇兒快起來,初一要拜墳歲去,需得起得早才是。”

說著,陳銀兒便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圓。

湯圓這種食物早在唐時就有記載,北方稱元宵,江南或謂水圓子,明朝宮中流行用各色果脯、玫瑰、核桃仁做餡,民間則更偏愛黑芝麻餡兒。

糯米團子在甜湯里滾動,真如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熟悉的滋味與數百年后并無二致,只是身邊少了些熟悉的人……

吃過早飯,陸淇把枕頭底下紅紙包著的一吊銅錢揣進懷里。

陳銀兒撇嘴道:“旁人包壓歲錢都是壓三五枚,獨你壓了一吊,睡著不硌的慌嗎?”

“嫂子你不知道,這壓歲錢本是民間祝禱之術,用來乞太平壓邪祟。既然要壓祟,三五枚錢怎么夠用?我這叫大力出奇跡。”

陸淇用一條黑網巾將頭發束起,披了身直蓋腳面的交領斗紋長衫,今天大年初一要去祭祖拜年,可得穿件好衣裳。

陳銀兒也換了一身嶄新的綠絹布長裙并桃紅襖,外面壓著一件青黑間的水田衣,用幾支銀簪子盤發,雖只是略施脂粉,也美得清麗脫俗。

出了門,還能聽見稀稀拉拉的爆竹聲,路上的人多背著包袱,余縣當地的風俗是初一早上先闔族齊聚,在族長的領頭下登山祭掃祖墳,午后再親朋間登門拜年。

附近的孩子們早知道陸淇臉軟脾氣和順,見她們要出門,連忙上來磕頭:“秀才老爺娘子納福!”

陸淇從懷里掏出準備好的銅錢,施給他們:“多謝,小友們納福。”

散了兩圈,等所有孩子都拿到了錢,陸淇才得以脫身。太陽快出來了,兩人忙往城外去,若走晚了可要搭不上渡船了。

到了城外堤岸邊,果然人流如織,前面排著長隊,水里的船只卻寥寥無幾,引得人們頗為不滿。

“大船都哪兒去了?這小舢板一次能渡幾個人?”

“拜墳歲可要誤時候了!”

陸淇四顧,眼里閃過一絲困惑。

作為余縣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白石堤總是來往著數不清的大小船只,運鹽的鹽船、運各色物料的商船、渡人的渡船、大家族的游船等等。

因此租船業也很發達,往常此時正是租船的好時候,大船渡一次能收不少銀錢,那些租船商人輕易不會放過這樣賺錢的機會,為什么此刻江上卻船只寥寥呢?

照這樣子,等到中午也不一定能坐上船,兩人正待回城,卻聽見有人在叫他:“陸兄!”

一回頭,見江上劃來了艘方頭無蓬船,齊茗一身的儒生鑲黑藍襇衫,正笑得燦爛,站在船頭上向他招手。

……

“只怕齊兄家中正要用船,平白被我耽誤了。”陸淇告罪道。

“不妨事。陸兄有所不知,小弟家祖籍揚州,在余縣內并無墳垠,自然無需祭掃。

只是今早上聽家父說余江上大船都被一人雇走了,料想陸兄祭掃必也要船,便趕忙搶了船來接你。”

“搶……搶船?”陸淇眨了眨眼。

齊茗發起牢騷:“是啊,家父今早便將家中的鹽船都租給了個賣越瓷的,這艘船還是小弟硬攔下來的呢。”

陸淇這才想起來齊茗家里是鹽商,他必然不缺船只。

可又是江上的租船,又是鹽商的鹽船,雇船的人到底有多少貨物要運輸,竟能用得到這么多船?

想不通想不通。

好在今日起得早,抵擋陸家村時還趕得及加入族中祭祖的隊伍。

“師爺來了?”陸太公站起來:“快請進來吃盞熱茶!”

大堂哥迎著陸淇與陳銀兒進了門,早有女人遞來軟墊,陸淇兩人遂向陸太公拜年行禮:“太公新年納福!”

“誒!納福!”陸太公笑得見牙不見眼,親自上手把陸淇兩人扶起來,并給了兩個紅封紙包,沉甸甸的,想必有不少錢。

禮畢,外面一擁進來幾個小輩,又少不了一番磕頭散錢。

等這場禮節活動結束后,陸太公才在大堂哥的攙扶下,領頭帶著族人們登了船,往祖墳去。

余縣地區拜墳歲的習俗非常隆重,重要程度與清明祭掃相當。

陸氏一族人口眾多,以長房牽頭,各房一起出資購買雞羊魚與香燭紙錢等物,扛著桌椅扁擔劃船前往。

這個儀式,族中13歲以上的男人們都需參加,而女人們只能待在家中,準備接下來拜年所需的物品。

陸淇不以為然,難道祖墳里躺著的是男人的祖宗,就不是女人的祖宗了嗎?

陳銀兒拉了拉陸淇,悄聲道:“俗話說男不拜月,女不上墳。我去了不方便避嫌,齊兄弟稍后要去祭拜你兄長,我便替他準備香燭吧。”

……

繁文縟節不再贅述,倒是祭拜的間隙,陸太公拉著陸淇看了給“陸淇”準備的祖墳。

原來太公一直記著當日的約定,私下早已經把遷墳的準備都做好了,只等到清明前后尋個吉時動土,這下兄長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嫂子也該安心了。

等再回來時,時辰已是正午靠后。

陸淇爬了四個多小時的山,正累得捶腿,就聽見后船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出息了,也不想著照顧照顧族里。”

“是啊!年前那個四房的連襟家里不是犯了事?去求他搭把手,叫他給趕出來了不是?”

“今后想沾沾他的光,我看是難咯!”

陸淇一回頭,就在人群里發現了來找他走過后門那個族人,嘶……叫什么來著?

“哼。”陸淇冷笑一聲。

陸太公見陸淇的神色不虞,順著視線看向他們:“喂,那邊嘀咕什么呢?”

陸淇于是把膀子一抱,站起來道:“今兒好在太公與族中諸房都聚集在此,就請諸位都來評評理吧!

四堂叔連襟的表哥偷了兩個金戒指,被苦主告到了衙門,有族人來找我通關系,想請我與知縣老爺說說情。

太公,您說我該幫這個忙嗎?”

陸太公在大堂哥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起來:“好犢子們,這樣的大事也不告訴我?今日不是筠哥兒說破了,我還蒙在鼓里!

別的先不提,我與你們這些莊稼漢說透了:國有國法,族有族規,族規永遠越不過國法去!

休說四房的連襟不姓陸,縱是咱們族人犯了法,該罰的照罰,國法不罰的,咱們族法再罰!今后再有人嚼這樣的口舌,可別怪老夫臉面緊!”

有了陸太公這一番話,終于再也沒人敢嚼舌頭,陸淇得到了一陣耳根清凈。

回村后陸淇又帶著陳銀兒去亂葬崗。

齊茗已經在碑前燃起香燭紙錢,擺了些吃食糕點,并一盅黃酒傾在地上。

看著那石碑上的字“賢妹陸氏諱淇之墓”,陳銀兒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在墳前的草席上跪下:“夫……淇妹妹。”

身邊兩人祭的是自己,哭的也是自己,陸淇只覺得滿身不自在,趕緊將嫂子扶起來:“娘子別哭了,妹子她在天有靈,必不想看你這樣悲傷的。”

“聽村里女人說,陸氏族長打算把令妹遷入祖墳,既入了祖墳,小弟一介外人便不能再來祭掃了,今日還是多燒些紙錢吧。”齊茗往火盆里添著紙。

“這……”

陸淇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小生著實敬佩齊兄,不嫌這崗子晦氣,親來祭掃。”

齊茗眼神黯淡:“小弟不信鬼神,談不上晦氣不晦氣。”

“哦?”陸淇有些驚訝,這個時代不信鬼神的人怕是不多啊。

“小弟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這顆真心。”

... ...

祭畢回城,又馬不停蹄地前往吳知縣、王主簿、吳驛丞等諸多同僚官吏處拜年,回了家又有底下衙役卒吏們上門來拜年,瓜子磕了一碟又一碟,灶上煮水沏茶的火燒了半日,直忙到晚飯時分才歇下腳來。

直到終于送走最后的客人,陸淇癱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動:“這大年初一也太累了吧!”

把陳銀兒逗得直笑:“師爺這是乏了?明日初二,我娘家哥哥還要來拜門,帶我回趟娘家呢,你這姑爺可得同行哦!”

“天吶……”

陸淇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不想再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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