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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全球化失衡

特朗普現象為何出現?

如果不是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年邁的特朗普可能根本沒有機會;要不是奧巴馬令選民失望,特朗普也沒有機會。但是可能會出現“李朗普”“王朗普”。為什么?特朗普的出現,有著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全球化失衡。

特朗普的支持者是誰?除了共和黨的鐵盤外,特朗普“鐵粉”主要是藍領工人、農民、本地中小企業主、商業主。他們有什么共同點?多為白人,信仰基督教,捍衛美國利益,擁護傳統價值觀,反對移民、同性戀、極端女權主義與極端環保主義。在經濟上,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全球化失衡的受害者、失意者和邊緣人。

接下來,我們從經濟角度入手理解國際秩序崩潰。當今世界的國際秩序是“二戰”后建立的政治軍事與經濟秩序。政治軍事秩序包括聯合國以及后面形成的區域性聯盟,如北約、歐盟等。凱恩斯、羅賓斯參與了布雷頓森林體系建設。

此后半個多世紀,這個經濟體系極大地推動了自由秩序的全球化擴張:日德戰后崛起,歐洲走向共同體,信息革命爆發,跨國公司擴張,金磚國家興起,“中美國”概念誕生。但是,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全球化秩序遭遇推倒重來的風險。為什么?

因為這個全球化經濟秩序并不完美,它是一個失衡的秩序。

第一,金融體系。其實,布雷頓森林體系的金融體系(金本位和固定匯率)在1971年已經崩潰了。特里芬教授認為,這個體系藏著一個不可調和的“特里芬難題”。簡單來說,一個國家不可能同時出口貨幣和商品,必須二選一。20世紀60年代開始,美國大規模出口美元、進口商品,貿易赤字加劇,加上越南戰爭擴大了政府赤字,美國從凈債權國變成了凈債務國,最終擊潰了美元信用。

從根本上說,這是信用貨幣制度的問題,是國家資產負債表危機。信用貨幣是一國資產的證券化,屬于國家發行的債務;出口賺取的外匯相當于國家(公民)的資產。在國家資產負債表中,貨幣出口多、商品出口少,相當于負債端擴張、資產端萎縮,最終走向崩潰。

1971年后,國際金融體系實施浮動匯率和信用本位,但因為還是信用貨幣制度,國家資產負債表的“特里芬難題”依然存在。它導致國際貿易經常項目嚴重失衡,千禧年之前美國大逆差、日德大順差,之后美國繼續大逆差、中國大順差。注意,國際貿易失衡對兩國均不利。

第二,信用貨幣制度。信用貨幣制度還造成了另外一大惡果,即信用貨幣超發。布雷頓森林體系時,貨幣制度是金本位貨幣,貨幣發行還受黃金硬約束。但是,1971年該體系崩潰之后,信用貨幣制度誕生,貨幣發行約束軟化。在千禧年之前,美聯儲主席沃爾克與格林斯潘基本上控制了貨幣閥門。但是,互聯網泡沫危機和“9·11”恐怖襲擊之后,格林斯潘的手大松快緊,釀成了2008年的金融危機。這場危機的始作俑者是美聯儲,根本原因是信用貨幣制度。

第三,貿易規則。關貿總協定后來演變為世界貿易組織,這個組織毫無疑問地推動了貿易自由化及經濟全球化。但是,最近30年,世界貿易組織的改革落后,其很多規則不如歐盟自由貿易協定和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對破除不公平貿易、保護主義及勞動力流通障礙的行動遲緩。這就導致一部分人在國際貿易中獲益,另一部分人則利益受損。

注意,這里并不是否定全球化與自由市場,而是指出當前全球化秩序存在的問題。2008年金融危機是全球化失衡的一次總爆發,它改變了“二戰”以來的全球化進程。危機爆發后,這個秩序不但沒有得到修復,反而在各國貨幣寬松政策下持續惡化,進而引發了一系列社會危機:金融危機、債務高企、通脹惡化、國家沖突、逆全球化、貧富差距擴大、民粹主義崛起……

我們需要抓住一條主線:全球化失衡導致全球貧富差距擴大。

一端是全球化失衡秩序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們主要是跨國集團、金融巨頭、科技企業、能源寡頭、房地產巨頭等。他們的政治力量是全球建制派勢力——建制派并不是美國獨有的,而是一股橫亙在美歐亞太上空的強大勢力,他們是全球化失衡秩序的制定者和堅定捍衛者。他們的經典合作是:歐美的央行印鈔機、跨國公司的廉價資本與先進技術,以及非歐美國家過人的政治力量、豐富廉價的要素資源。比如,美國華爾街+沙特石油寡頭、跨國公司+韓國財閥、德國聯盟黨+俄羅斯石油寡頭。他們享受了貨幣超發紅利、非自由競爭規則紅利以及亞非拉各種資源紅利。他們的好日子可以用“東食西宿”來形容:在東方賺錢,在西方享受。

另一端則是失衡秩序的受害者、失意者,他們主要是歐美國家的制造業工人、本土中小工商業主、城市中產階級,以及亞非拉“享受”各種紅利的工人、飽受工廠污染的民眾、背負高房貸的城市中產家庭。全球貨幣超發洗劫了他們的財富,一群中產階級的財富規模因債務而塌縮。問題最嚴重的是“資本全球流動、勞動者被限制流動”,跨國公司在全球逐利,尋求政治保護和經濟壟斷的紅利,但是本土中小企業和藍領工人只能在原地破產和失業。如此,跨國資本與本土勞動者的收益持續拉大,成為最近20年全球貧富分化的主旋律。

這就是全球化舊秩序的主要矛盾:全球建制派及其既得利益群體與失衡秩序受害者、失意者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往往為刻意鼓噪的國家沖突所淹沒。它是理解當今世界動蕩局勢的主線。

在美國,兩黨政治勢力在蘇聯解體后在失衡的全球化浪潮中迅速分化。民主黨向左依次分化為建制派、溫和派、進步派和激進派(極左),共和黨向右依次分化為建制派、新保守派、保守派和特朗普主義者(極右)。其中,民主黨建制派以克林頓家族為代表,共和黨建制派以布什家族為代表。蘇聯解體至今30多年時間,除了特朗普執政4年,這兩個家族及其建制派完全主導了白宮。兩黨的建制派之間達成合作默契,與全球跨國巨頭以及一些亞非拉國家的政治勢力共同捍衛這個失衡秩序。有意思的是,特朗普家族被稱為“二戰”后紐約的建設者,但沒能進入建制派的華爾街朋友圈。這顆“遺珠”成了今天全球建制派最大的挑戰。

如此,美國的政治生態發生了改變:從單一派別演變為以身份政治為劃分的眾多派別;從兩黨平行線競爭演變為三角結構斗爭。這就是美國全新的政治生態。

弗朗西斯·福山撰寫了一本書叫《身份政治:對尊嚴與認同的渴求》,用來描述美國及全球的政治分化,他說如果不是因為特朗普上臺他不會寫這本書。扭曲的全球化和糟糕的貨幣政策導致了利益分化和市場失靈,民眾只能以政治身份的抱團方式來謀求利益。

特朗普主義者一邊要對抗兩黨聯合的建制派勢力,另一邊還要對抗民主黨極左勢力進步派和激進派。如何團結大多數?特朗普跳出了黨派局限,敏銳地捕捉到美國人在歷史上很少關心的一種政治身份:國家主義——“美國優先”。

正如福山所說的,盡管貧富沖突巨大,但階級身份在美國已經沒有了市場。特朗普用“美國優先”的國家主義正好對上全球化舊秩序,在意識形態上雙擊對手:建制派新保守主義在經濟上的世界主義和民主黨極左勢力在政治上的世界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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