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服務外包產業發展報告(2019—2020)
- 王曉紅等主編
- 5491字
- 2024-03-28 19:58:10
三、“十四五”時期我國服務貿易發展的國際國內環境
“十四五”時期,我國服務貿易發展既蘊含機遇又充滿挑戰。從國際環境來看,服務全球化、創新全球化將繼續引領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互聯網數字技術將大大提升服務可貿易性,推動服務業態和模式創新,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不斷崛起將繼續擴大全球服務市場需求。但世界經濟增長繼續乏力,金融危機風險上升,逆全球化思潮導致保護主義不斷增強,高標準的國際經貿規則正在形成,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壁壘可能增多。從國內環境來看,我國經濟有望保持中高速增長,以服務經濟為主導的產業結構繼續得到穩固,完整的制造業體系將繼續擴大生產性服務業市場,人才優勢明顯,消費市場日益強大,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和國際化水平提升,這些都為提高服務貿易競爭力創造了有利條件。同時,傳統優勢繼續減弱,迫切要求我們轉變外貿發展方式,通過技術創新和制度型開放,形成新的增長動能。
(一)國際環境面臨的主要機遇與挑戰
1.主要機遇
第一,服務全球化深入發展,服務貿易成為國際貿易中最具活力的組成部分,服務業繼續在全球跨國投資中占主導地位。2018年,全球跨境并購8157.3億美元,其中第三產業4694.3億美元,占比57.5%;綠地投資9806.7億美元,其中第三產業4734.6億美元,占比48.3%[14]。2018年,全球服務出口額為57700萬億美元,同比增長7.7%,在外貿中占比較2010年提高2個百分點以上。WTO發布的《2019年世界貿易報告》指出,由于數字技術帶來的遠程交易量增加及相關貿易成本降低,服務在全球貿易中所占份額未來20年里將繼續快速增長,尤其是發展中國家潛力巨大。2005—2017年發展中國家在世界服務貿易中的份額增長超過10個百分點,分別占世界服務出口額和進口額的25.0%和34.4%。如果發展中國家普遍采用數字技術,到2040年這些國家在世界服務貿易中的份額將增加約15%。
第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將重塑全球產業生態,為全球服務貿易發展奠定產業基礎。以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技術為主導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成為促進全球產業、投資、貿易和經濟增長的三大動力源,正在引發以綠色、智能、共享為特征的群體性技術革命和產業創新,重塑國際生產方式、消費方式和分工格局。數字技術帶動服務業生產效率和全球化水平明顯提高,規模經濟和范圍經濟極為顯著[15],為帶動新興產業發展和傳統產業升級注入新動力。制造服務化、服務數字化成為產業發展的新特征,產業發展融合化、生產方式智能化、組織方式平臺化、技術創新開放化成為重要趨勢。
第三,網絡數字技術為貿易發展增添新動力,推動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空前發展。信息技術正在推動國際貿易方式創新、優勢轉化和效率提高,服務貿易范圍不斷拓展、交付模式不斷創新,特別是信息技術催生了數字貿易新形態。2018年,全球新興服務貿易占服務貿易比重達53.8%,其中信息技術、物流服務、商務服務、專業服務、知識產權等領域成為增長的重要動力,說明國際貿易正從勞動力主導的傳統比較優勢向創新主導的技術比較優勢轉換。目前,全球50%以上的服務貿易已經實現數字化,超過12%的跨境貨物貿易通過數字化平臺實現。據埃森哲測算,2016—2020年全球跨境電商B2C將保持27%的年均增速[16]。到2030年,電子商務可能刺激1.3萬億~2.1萬億美元的增量貿易,使制成品貿易增加6%~10%[17]。
第四,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成為全球經濟增長動力和主要消費市場,將進一步擴大服務業需求。目前,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80%,經濟總量占比近40%[18]。根據IMF的數據計算,2018年E11的GDP增長率約為5.1%。預計到2030年發展中國家將占全球消費總量的50%以上[19],成為未來全球商品、服務、金融、人員、數據等流動的重要參與者。[20]這一趨勢為擴大世界服務消費市場提供了新空間。
第五,數字貿易發展將重構國際貿易競爭格局和規則,為我國贏得新一輪國際規則制定的話語權提供機遇。貿易競爭的實質是規則標準的競爭。數字貿易已經成為當前自貿協定談判和WTO改革的主要內容。各國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導致規則差異較大,尤其在跨境數據流動、數據本地化、市場準入、隱私保護、消費者權益維護、知識產權保護、法律責任、內容檢查等方面各有訴求,國家間監管互認困難,因此迫切需要建立統一的規則體系。美歐等發達國家試圖把握全球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主導權。2019年1月,美國、歐盟國家、日本、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國宣布將共同制定數字貿易相關規則。中國作為世界數字經濟和數字貿易大國,有條件在構建數字貿易規則標準方面具有引導力并發揮引導作用。
2.主要挑戰
第一,世界經濟持續長周期低速增長,貿易投資增速繼續減緩。IMF將2019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由3.7%下調到3.2%,經濟學人智庫(2015)預測,2020—2030年全球經濟平均增速為2.5%。截至2019年6月,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全球活動指數已降至2009年以來的最低水平[21]。受全球經濟增速減緩、需求持續減弱、貿易摩擦升級、金融市場波動等因素影響,尤其是美國奉行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給全球貿易增長帶來挑戰,2019年10月WTO將2019年全球貿易增長預期下調至1.2%,同時將2020年全球貿易增長預期由3%下調至2.7%。據2020年1月聯合國發布的《全球經濟形勢和2020年展望》估計,2019年全球貿易增長率為0.3%,創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的新低。貿易壁壘的增加,將擾亂全球供應鏈,影響新技術傳播的速度,可能導致全球生產率下降和福利減少。據聯合國貿發會議數據,2019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FDI)總額1.39萬億美元,較2018年繼續下降1%,全球FDI已連續4年下降[22]。
第二,服務貿易市場競爭加劇,國際經貿規則加速變革。從發達經濟體層面來看,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國家和地區為保持新興服務業的先發優勢,加速在全球范圍內構建行業技術標準和貿易規則以確立其壟斷地位。同時,為了擴大就業、支持新技術發展,在服務業崗位向外轉移及服務進口等方面也出臺了更嚴格的限制措施。從發展中國家層面來看,印度經過持續積累,在信息技術外包等方面已經具備規模、技術和人才等顯著優勢;菲律賓、越南、南非、墨西哥等國家憑借成本優勢不斷吸引離岸服務外包。以“三零”[23]為基本框架主導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協定正在推動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變革。其總體趨勢是,大幅消除關稅壁壘、減少各種非關稅壁壘和政府補貼,規則措施由“邊境”向“邊境內”轉移,涉及市場準入、技術標準、環境保護、競爭中立、知識產權保護、爭端解決機制、監管一致性等方面的規則標準成為各類自貿協定的主要議題。2018年以來,簽署的USMCA、CPTPP、日歐EPA等自貿協定都體現了這些特點。
第三,保護主義導致貿易投資摩擦加劇,針對我國的限制性措施增多。首先,美國采取單邊主義,通過不斷加征關稅、非關稅壁壘、投資限制等措施使貿易投資摩擦頻發,嚴重擾亂了全球價值鏈體系。2018年1—7月美國出臺的保護主義措施占全球比重達33%。截至2019年上半年,已有近40個國家和地區受到美國的貿易威脅。其次,美歐發達國家在貿易、投資、創新、產業等方面不斷制定新的規則標準。其中,許多限制措施都是針對我國的。以國家安全審查為由限制準入的領域不斷擴大,對外資進入國防、航空、海運、電信、金融、能源、資源開發、原子能開發及制造業等領域均設有禁止或限制措施[24]。歐盟委員會也于2019年3月批準外國投資監管新法規,對涉及敏感技術、基礎設施及公共秩序和安全領域的投資加強審查。
第四,中美博弈具有長期性、復雜性和艱巨性,美國對中國全面遏制的勢頭已經顯現。美國對華戰略由“競爭伙伴”向“競爭對手”轉變,在挑起貿易摩擦的同時,開始在投資、金融、科技、安全、人文等多領域全方位進行圍堵,其實質體現了中美兩種制度博弈的長期性。除貿易摩擦外,還可能出現金融摩擦、技術封鎖等。此次中美貿易摩擦,對人民幣匯率穩定、國內資本市場、投資者信心等都將產生一定影響,尤其是對于中國產業鏈布局、供應鏈穩定和價值鏈發展將帶來一定沖擊。
(二)國內的主要優勢與制約因素
1.主要優勢
第一,產業綜合優勢明顯,為服務貿易發展奠定了產業基礎。從產業結構來看,我國已經進入服務經濟時代,2019年第一、第二、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別為7.1%、39.0%和53.9%,其中第三產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59.6%。同時,我國具有完整的制造業體系,為各類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提供了廣闊市場。從價值鏈升級來看,越來越多的中間品生產、研發設計在國內進行,知識密集型行業競爭優勢上升。從新經濟成長來看,2018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31萬億元,居世界第二位,互聯網經濟占GDP比重達6.9%,超過世界平均水平[25]。2019年,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增速為9.5%。我國在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融合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為參與數字經濟時代全球價值鏈重構提供了“彎道超車”機遇。
第二,知識型人才規模大、結構豐富多元,為服務貿易向高端發展提供了保障。目前,我國科研人員總數達419萬人,居世界第一位。2019年,畢業大學生834萬人,高等教育在學總規模3833萬人,其中在學博士38.95萬人、在學碩士234.17萬人,居世界第一位。截至2018年,海外留學生回國約365萬人,這些群體是國際化人才的重要來源。
第三,網絡基礎設施居世界先進水平,為服務貿易發展提供了強大技術支撐。我國互聯網、物聯網、無線寬帶、移動終端、超級計算等技術和設施水平已居世界前列,5G等重要技術領域和互聯網商業模式世界領先。我國已經建成全球規模最大的信息通信網絡,4G基站數量占全球50%以上,已經開通5G基站11.3萬個。截至2019年6月,互聯網普及率達61.2%,光纖入戶達90%以上,手機網民規模達8.47億人,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7.59億人,搜索引擎用戶規模達6.95億人[26]。目前,我國國際光纜已通達70多個國家和地區,基本建成面向新歐亞大陸橋、中亞、俄蒙、東南亞和南亞等全球重點國家及區域的信息高速通道。
第四,自主創新能力和企業國際競爭力邁上新臺階,為提升服務貿易價值鏈水平奠定了基礎。我國已經躋身世界創新大國行列,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布的2019年全球創新指數排名中列第14位。我國發明專利申請量多年居世界第一位。2019年,我國發明專利授權45.3萬件,實用新型專利授權158.2萬件,外觀設計專利授權55.7萬件。2018年,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支出19657億元,占GDP的2.18%,居世界第二位,全球占比13.5%。2019年,R&D經費支出21737億元,增長10.5%,占GDP的2.19%。我國企業經過長期國際化經營實踐,已經涌現出一批世界級企業,將在構建全球價值鏈中發揮龍頭作用。2019年,《財富》公布的500強企業我國共129家,數量列世界第一位,其中服務企業30家[27]。由世界品牌實驗室(World Brand Lab)發布的2019年世界品牌500強中我國有40家,數量列全球第五位[28],其中服務企業17家[29]。
第五,龐大的中產階級群體和消費結構升級,為吸引服務業跨國投資提供了巨大市場。我國正在成為全球最大的消費市場,中等收入群體超過3億人,居世界第一位。2019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41.20萬億元,預計2020年將超過美國[30]。尤其是消費結構升級對于文化、娛樂、醫療、教育、健康、養老等服務消費大量增加,對全球優質服務進口產生了巨大需求。
2.主要制約因素
第一,高端服務業開放不足,嚴重制約了知識密集型服務貿易發展。2016年,OECD公布了62個主要經濟體的外資準入限制性指數,我國服務業高居第二位。目前,金融、文化、體育、娛樂、教育、醫療健康、研發等服務業吸收外資水平較低,主要原因是市場準入限制。據世界銀行測算,我國服務貿易的政策友好度總體得分為63.4,低于發達經濟體和發展中經濟體的平均水平,其中跨境提供、商業存在、自然人流動的指數分別為60.78、62.73、25.00,不僅低于發達經濟體的平均水平(79.6、79.7、40.7),而且低于發展中經濟體的平均水平(67.0、70.1、38.8)。目前,外資金融資產僅占我國金融總資產的1.8%。在醫療和教育方面,許多外資醫療、教育機構由于受到獨資限制難以落地,導致國外優質的醫療、教育資源難以進入我國,大量國內消費者轉向海外就醫、留學。在研發服務方面,由于受數據跨境流動的限制,外資研發機構無法查閱國外網站及數據庫等,影響其進入我國發展的意愿。在文化領域,外商投資影視制作、電影院、表演團體、經紀人公司等也受到限制。此外,資質不能互認也是影響研發、設計、咨詢等服務貿易發展的重要因素。
第二,綜合實力與發達國家仍有較大差距,將制約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力。我國與美國的差距體現在效率、創新、科技、教育、貿易、金融、營商環境等諸多方面。我國制造業、服務業的勞動生產率分別為美國的9.2%和8.0%。美國人均教育經費、全球百強大學數量均為我國的8倍。美國營商環境全球排名高于我國23位。中國R&D投入強度分別比美國、日本、德國低0.5個、1.6個、0.7個百分點。尤其是核心關鍵技術受制于人,嚴重影響了我國服務貿易的核心競爭優勢及談判話語權。如我國制造業90%的芯片依賴進口,2018年進口芯片3120.58億美元,增長了19.8%。
第三,綜合成本大幅上升及高端專業人才缺口較大,對承接國際服務外包和價值鏈高端業務造成不利影響。過去十年,我國勞動力成本年均提高約12%,土地使用成本、融資成本分別是美國的9倍和2.4倍,電價是美國的3倍,稅收成本高出美國35%,從而加速了服務外包業務轉移到更低成本的其他國家和地區。目前,在信息技術、金融、研發、設計、養老、專業服務、文化創意等新興服務領域普遍存在人才短缺問題。服務外包企業科技研發人才不足,影響了承接整體解決方案、系統集成等高端業務。2018年,《中國ICT人才生態白皮書》顯示[31],預計2020年新一代信息技術人才缺口達760多萬人,其中大數據260萬人、云計算210萬人、物聯網200萬人、人工智能220萬人。
第四,跨部門的協調機制仍是難點,事中事后監管亟待創新。服務貿易涉及諸多行業,政策協調難度較大,在服務業開放、監管等方面都受到不同程度制約。目前的監管水平還不能適應對外開放和數字經濟發展的要求。全鏈條、全流程、全覆蓋的監管體系尚不完善,尤其在優化審批流程、監管信息共享等方面政策創新不足,多頭管理比較突出。隨著跨境電商、保稅物流、保稅維修等新興服務貿易發展,監管的相關法律法規亟待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