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836年，約西亞·昆西校長舉辦了哈佛大學建校200周年慶典，隨后他撰寫了權威的兩卷本《哈佛大學史》（The History of Harvard University），出版于1840年。在書中，他追溯了這所大學開端于中世紀的萌芽，并描述了它在追求智性上的真理時，如何破除那些“舊規訓的束縛”。他寫道，當初建立起這所學院(1)，是英勇而果敢的行為，將“人們的思想從教會宗派和政府黨派的附庸狀態中拯救出來”。昆西校長發現了1643年版本的學院校徽圖案，上面繪有一面盾牌、三本打開的書以及拉丁語單詞“VERITAS”(2)的字母組合，于是說服學校董事會將“VERITAS”與1650年就成為校訓并刻上校徽的“In Christi Gloriam”(3)，并列作為校訓。然而繼任的校長愛德華·埃弗里特卻強烈反對這“荒誕的、反基督教的真理校徽”，并重新啟用了1693年版的舊校徽。直到1885年，“VERITAS”字樣才重又被加入校徽。

本書將追溯哈佛大學校史中真理的力量與諸多慣性力量之間的沖突——后者妨害了真理，它們是黨派主義、國家主義、貴族政治、種族主義、性別歧視、種族中心主義等“舊規訓的束縛”。本書也將探討從清教徒時期到現代這370余年間校長和董事會所做出的一些重要舉措和決定。比如，在無論做何選擇都會分裂社區的時候，任命誰為宗教學教授？學生在食堂鬧事，打破了所有的盤碟，該如何懲罰？是否同意黑人學生與白人學生共住宿舍？是否接收女學生？是否允許同性戀人士當教師？教授們會不會因為秉持不受歡迎的政治見解而遭解雇？在捐贈基金數額不斷增加的同時，如何公正地投資數十億美元？怎樣在迅速擴張的全球市場中保持領先地位？

真理的使命，在于保持開放，令思想自由、觀點碰撞，解決爭端，以及說出真相。“哪兒有學習的要求，哪兒就必然有諸多爭論、筆戰和意見。因為善良人們的意見，就是形成中的知識。”尼爾·魯登斯坦校長引用了約翰·彌爾頓在《論出版自由》（Areopagitica）中的一句話。而學生們也在情感上推動了對真理的探尋。每四年都是全新的一代，嶄新的開始。變革的壓力會促其不斷自我更新。“如果你問教育的益處是什么，答案很簡單：　教育塑造好人，而好人能高尚地行事。”德里克·博克校長援引了柏拉圖的這一評論。

　這是哈佛大學作為一家美國教育機構的故事。以下是許多耳熟能詳的名字：　科頓·馬瑟，約翰·亞當斯和約翰·昆西·亞當斯，約翰·漢考克，約西亞·昆西，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詹姆斯·拉塞爾·洛厄爾，路易·阿加西，羅伯特·古爾德·肖，查爾斯·威·埃利奧特，伊麗莎白·卡里·阿加西，亨利·亞當斯，威廉·詹姆斯，西奧多·羅斯福和富蘭克林·羅斯福，威·愛·布·杜波依斯，埃達·路易絲·科姆斯托克，詹姆斯·科南特，約翰·肯尼迪，內森·普西，德里克·博克，尼爾·魯登斯坦，勞倫斯·薩默斯，黛安娜·埃克等。

書中講了1670年入學的喬治·伯勒斯的故事，他被當作巫師審判，1692年被吊死在塞勒姆的絞架山上；講了曾有那么一段時間，新英格蘭居民將學校畢業典禮當作夏日佳節來慶祝，那時哈佛校長也曾擁有奴隸；講了“黃油叛亂”和“爛卷心菜叛亂”事件，其中有一些讓人倒胃口的細節；講了這所大學如何被親英分子和愛國者兩大陣營慘痛地撕裂；講了約瑟夫·威拉德校長曾收到查爾斯河大橋收費站的一袋硬幣，以此作為他的工資；講了學校決定授予安德魯·杰克遜總統榮譽學位，但約翰·昆西·亞當斯對此勃然大怒；講了羅伯特·古爾德·肖、羅尼·李和羅伯特·林肯在如今紀念堂所在的三角地打橄欖球，詭異地期盼著即將到來的戰爭。

書里還講了泰迪·羅斯福(4)在坡斯廉俱樂部的入會儀式上被灌醉；講了威·愛·布·杜波依斯題為《杰斐遜·戴維斯作為文明的一種代表》的畢業典禮發言是如何地轟動一時；講了阿·勞倫斯·洛厄爾校長在校園生活中積極排斥黑人、猶太人、女人和同性戀者的同時，還大言不慚地談論民主和思想自由的高尚理念；講了一名納粹高官在1934年慶祝他畢業25周年返校的故事；講了1939年的一個共產主義小組，其成員包括未來的國會圖書館館長；講了科南特校長在國家廣播電臺上呼吁支援盟軍，卻遭學生鄙視的故事；也講了這位校長如何見證1945年新墨西哥州沙漠中原子彈的首次爆炸。

書里還講了參議員喬·麥卡錫在哈佛的橫行霸道；講了健康大師安德魯·托·韋爾博士如何裝扮成一名本科生，密謀將蒂莫西·利里和理查德·阿爾珀特趕出哈佛大學；講了約翰·肯尼迪最后一次訪問劍橋的情景；講了“文化革命”、越南戰爭，以及普西校長的下臺；講了本杰明·沙茨如何協助建立哈佛同性戀學生協會；講了被賦權不久的女學生們如何與“終極俱樂部”斗爭；講了2001年，學生為哈佛職工的最低生活工資而游行示威；也講了薩默斯校長如何被絆倒在科學界女性問題的言論上。

哈佛的畢業生們，常常是優秀的作家、演說家、傳道者、記者、歷史學家，也是文筆出眾的書信、日記和回憶錄作者，為其描述的事增色不少。而對于任何一所有其自身使命和矛盾的大學來說，哈佛的歷史也是他們的歷史。

A．S.

馬薩諸塞州劍橋市

2005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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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哈佛大學于1636年成立時，原名為“新學院”，1639年改名為“哈佛學院”，1780年改名為“哈佛大學”。之后，“哈佛學院”一般指其本科學院，全書在不同語境中，將酌情使用“學院”或“大學”之稱。（本書腳注若無特別說明，均為譯者注。）

(2)　拉丁語，真理。

(3)　拉丁語，榮耀歸于耶穌。

(4)　西奧多·羅斯福的昵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