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蛟龍出海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4604字
- 2025-03-23 23:38:54
趙栻想大呼,呼喚船上的李子云前來保駕。
可是他發現湖里只有一艘船,三五個人。
才幾個人怎么保駕?
于是他及時的閉嘴了。
金軍隊伍中有人用漢語喊話:“船上的是什么人?”
李子云等人并未搭話,船依然不疾不徐的向岸邊劃來。
一名金將再次大呼:“嚯!再不搭話大王我要命士兵們射擊了!”
這條船早已進入了騎兵們弓箭的射擊范圍內,只是它出現的突然而詭異,船上的人看來有恃無恐,令金軍弓手們變得遲疑不定了。
大船又劃近了些,岸上的金軍變得異常緊張,兵器刷刷的拔了出來,弓手的弓弦已拉成了滿月。
終于,船上的李子云開口說話了,在廣闊的水面上顯得空蕩而悠遠。
“和王殿下,你這是要去哪兒?”
趙栻不敢應答,生怕回應會召來殺身之禍。
他發覺自己貌似被金人拉來當肉盾了。
守在趙栻身邊的金軍連忙將趙栻團團圍住,向后退走。
船頭,李子云哈哈大笑:“怕什么呢?我李郎君會吃人不成?”
忽魯召來奔睹,慎重問:“湖里那幾個人這是什么意思?”
奔睹也滿頭霧水,搖頭:“不知是何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恃無恐,必然有伏兵?!?
“那要不要把他射殺了?”
奔睹還是搖頭:“如果對方有備而來,弓箭不一定管用。”
奔睹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擔憂道:“忽魯,你看這條道,西邊是大陸澤,東邊是黃河,寬不過一里,長長的望不到頭,險路一條啊!”
忽魯倒沒想到這層,經奔睹一提醒,頓時冷汗涔涔:“霧是散了些,可還是瞧不遠啊。南人要是兩頭一堵截……”
奔睹點點頭:“所以二皇子殿下讓我倆探探路。南朝的西軍主力在平原上,將官道都堵死了,這條道要是也被堵,那只有等待北方的軍隊了?!?
兩人正在商量之際,船上李子云又在喊話了。
“貴軍誰能說的上話,大宋西軍踏白軍指揮使李子云在此!”
忽魯與奔睹對視一眼,奔睹接上了話。
“我是大金國騎兵統制奔睹,你飄在船上又不敢上岸,卻是有何計較?”
“好說,我受我家沈太尉所托,帶一句話給二太子閣下?!?
“有話便說。”
李子云抬手虛點,語氣很是囂張:“好!都給小爺聽好了,沈太尉的話是,貴軍人可以離開,人質、錢財等通通留下?!?
奔睹聽了放聲大笑:“南朝真的沒人了嗎?你家皇帝都成了我大金國的俘虜,你家首領哪里來的勇氣談條件。”
“條件?奔睹將軍,我家頭兒只是給你家二太子一次忠告。不想把命丟在這兒,就把頭埋褲襠里好好想想!”
奔睹死死的盯著湖里的大船,對忽魯低聲道:“派人去前后都探探路,看看有沒埋伏?!?
“已探過了,三五里內沒有南朝士兵?!?
奔睹心稍定,疑惑道:“二太子吩咐,要探明這個大湖沈放布置了多少兵力。那個南朝軍官裝神弄鬼,卻是不肯現身,看來要逼他出手了。”
“要不射幾箭試試?”
“先別急,待我再摸摸他的底細。”
濃霧稍淡,李子云立在船頭的身影越發清晰了,只是船上三將現在只剩二人,那個赤裸上身的漢子卻不見了蹤跡。
奔睹打馬行至湖邊,與大船不過十丈距離,顯示他有談話的誠意。
奔睹扯高嗓門:“船上李將軍聽好,宋國已滅國了,你家皇帝已簽誓書,將黃河以北的土地割讓給大金國,你們西軍就算拼了命,也扭轉不了失敗的結局?!?
“皇帝那不過是受了脅迫罷了,西軍已接到最新旨意,全力攔截你等強盜。”
“哈哈,攔截,就憑你這條破船么?”
“一條船足夠了,你若有膽子就闖一個試試?”
奔睹見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話,轉口道:“你也知道有個南朝親王押在我騎兵隊中為質,就不怕打起來傷了你家和王?”
“江山社稷為大,和王殿下若胸懷天下,獻出生命又如何?”
趙栻被金軍擁走,但離的不算遠,聽到李子云的話,計較上心頭。
自己已身陷囫圇,恐怕暫時是脫不了身了。
李子云不過是臣子之后,曾經也算是他打馬球的伴當,卻在兩軍對壘時大放厥詞。
你把我這個皇子當成什么人了?
趙栻卷起手心,大聲呼道:“李子云,官家待你爹不薄,為何如此不識大體?”
趙栻的聲音不算響亮,卻成功引起了李子云、奔睹的注意。
奔睹想了想,招手命騎兵把趙栻帶至湖邊來。
一來到湖邊,趙栻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李子云,你也曾是大宋子民,如今塵埃落定,再抗爭下去已毫無意義,只會令生靈涂炭,百姓流離。聽本王一句勸,罷手吧!”
趙栻不敢用“投降”二字,以免刺激了李子云,他畢竟身在西軍,怕也身不由己。
趙栻的話令人大跌眼鏡,就是一旁的奔睹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般沒骨氣的話來。
李子云遠在湖中,重重的哼了一聲:“曾是?殿下,你的意思是現在我李子云不再是宋人了?”
趙栻瞟了奔睹一眼,嘆了口氣:“如此剜心之痛,本王同樣心如刀絞??墒乱巡豢赏旎兀阌趾伪貓棠罘挪幌履??”
李子云身形晃了晃,強壓著怒火道:“按你的說法,小爺現在已不是宋人了,你趙栻以什么身份來勸小爺我?”
李子云呼名道姓,態度極為不恭,趙栻如何聽不出來。
“李子云,大金伯皇帝已減免了許多歲給金銀,犒軍錢也免去不少。伯皇帝寬宏,待我等拘押……之人也算不差?!?
“閉嘴!”李子云終究是年輕,哪里還能忍受這等卑曲奴顏的嘴臉,咆哮道:“趙栻,你襠下無物,別羞煞了我大宋好男兒。你趙家棄國于不顧,那是你趙家懦弱,別把小爺我也算上?!?
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大金伯皇帝”?
汴京城里的天子到底又答應了金賊什么條件?上尊號?甘愿當兒皇帝?
那邊趙栻羞愧難當,卻依然忍而不發,耐心的勸著李子云。
“哈哈哈!”
奔睹放聲大笑起來,盡情的釋放著勝利者的快意。
“湖里的李將軍,你可聽清楚了?你家皇帝同樣是這種調調。要不要本王將你家太上皇也綁來與你見上一見?”
李子云眼中噙淚,望向一旁的沈放,泣聲道:“頭兒,是可忍孰不可忍,咱們動手吧!”
沈放臉色平靜如水。
這些人都不認識自己,這才好整以暇,令李子云出面與金軍周旋完全是自己的授意。
西軍將領中,沒幾個人認識那些深居禁中大內的皇子,李子云常在禁中玩耍,只有他認識趙家人。
眼前這個年輕人既然是皇族身份,是趙氏可能的合法繼承人,那從他吐出第一個字開始,他的命運已是注定。
隱在濃霧深處的幾十條大船上,滿載著鎮海軍、順州軍士兵。
船上同樣滿載著矢石火炮,以及登了船的投石機,為的是給金人雷霆一擊。
奔睹的嘲笑以及趙栻的懦弱表現,讓沈放反而更為冷靜。
這些刺激性的話語已難以觸怒自己鐵石一般堅硬的心。
如何不著痕跡的將趙家人一個一個除掉,才是當下最要緊之事。
至于什么勞雜子羞辱、嘲笑,總有一天會加倍拾回來。
沈放擺擺手,輕聲道:“子云,由我來對付吧。”
沈放挺了挺身板,大船甲板離水面有兩米多的高度,這樣看向奔睹、趙栻,有了種居高臨下的視角。
沈放很滿意這種俯視的感覺。
“某是沈放!”沈放淡淡的開了口。
岸邊的奔睹聽了大驚。
他一直在留意著李子云身邊這個銀色盔甲的男人,因為有一段距離,而且濃霧干擾,他難以看清銀甲男人的表情。
全程都是李子云在開口說話,以至于奔睹一度懷疑這個男人只是一名副將,將重點都放在了李子云身上。
乍一聽這人竟然就是沈放,奔睹下意識的勒了勒韁繩。
胯下戰馬收到指令,躁動的后退了兩步。
奔睹強壓著心中的不安,高聲道:“旋風將軍,久聞大名??!”
沈放拱了拱手,笑道:“微名而已,不足掛齒。奔睹大王這是要去哪兒?”
奔睹一愣,沒想到沈放如此問話。
“奔睹大王,這前面是大片的河汊和灘涂,你若想北去河間府,應該繞道大陸澤西邊,走深州那條道才對呀。”
見奔睹不搭話,沈放又笑容可掬道:“就算某不攔你,再往前走十里八里,你這幾千騎兵總要回頭的。”
奔睹又是一愣。
這條道的盡頭是什么狀況,他確實不知,因為這次帶著南朝的親王出來,只是想探探西軍的底細而已。
“奔睹大王,若是想去河間府,某勸你多帶些糧食。幾千騎兵不備他個三天兩天的干糧,你到不了河間府的。”
身邊的李子云輕聲道:“頭兒,還是你細致入微,子云根本沒留意金賊沒帶干糧。他們想干什么?”
沈放回頭,笑道:“問問不就知道了?!?
岸邊的奔睹終于答話了。
“哈哈哈,都說旋風將軍一雙眼睛比狐仙還銳利,今日一見,果然沒錯了。本大王奉了軍令,出來探探你家軍隊的虛實而已?!?
“哦,大王可真是直爽之人,那需要某給你一個向導不?沒人引路,奔睹大王可能會走上絕路呢?!?
奔睹臉色一緊,道:“怎么地,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沈放挺了挺胸,背起了手:“殺你易如反掌。你家那么多大王栽我手里,成千上萬的士兵成了孤魂野鬼。你覺得是偶然嗎?”
“哈哈哈,頭斷碗大的疤而已。本大王從征遼國以來,生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滋味。”
“哦,奔睹大王勇氣可嘉,既然大王已將生氣置之度外,那……我沈放可以下令進攻了?”
奔睹看不清楚沈放臉上的表情,可是這個心狠手辣的對手對敵人從未仁慈過,已是不爭的事實。
聽聞沈放要動手,奔睹突然大呼:“射擊!”
岸上金騎早已瞄準大船多時,聽到命令,將弦上利箭紛紛射出。
一時間,利箭呈弧形向大船射去,將大船射成了馬蜂窩。
可是船頭那幾個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嘭!
騎兵隊伍中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爆炸聲,戰馬受驚,接連不斷的長嘶。
天空中一個接一個的黑影從彌漫著白煙的大湖深處,向岸邊飛來。
“火神彈!”金軍懼呼。
劇烈的爆炸聲瞬間將金軍長長的隊伍裹挾其中。
霧氣蒙蒙的湖面上,黝黑的船體陡然顯出身形,巨大的船頭,高高的投石機,密密匝匝的士兵壓迫感十足。
“火神彈!快離開岸邊!快!”
奔睹意識到已進入了西軍的圈套,大聲警告士兵撤離岸邊。
臨走前,奔睹一把將趙栻拎起,像抓個小雞一般將他丟在自己的鞍前。
“不想死就抓牢了!”奔睹大聲提醒著。
趙栻七魂已丟了六魂,哪里還敢應話,死死的拽著馬鞍,任由顛簸拆著自己的骨架。
奔睹打馬急走,仍不忘向眼前插滿箭矢的大船望了一眼。
沈放到底有何神通,一眨眼的功夫人影都消失了?
難不成真如傳聞所說,他有火神護佑?
其實這會兒,沈放與李子云正摸著屁臀,疼的齜牙咧嘴。
他們腳下的甲板是活動板。
在金軍突然發起攻擊那一瞬間,伏在甲板下,從縫隙之中窺視金軍動靜的王小乙拉動了手里的繩子。
兩人腳下的甲板突然張開,他倆毫無預備,呈失重狀態摔下了船艙內。
紛亂的金軍隊伍已失去了控制,人馬相撞,相互踐踏,胡亂的向后退走。
巨大的爆炸聲產生的威懾力比爆炸本身更為致命。
金騎們同樣毫無心理準備,劈頭蓋臉的挨了一通猛烈轟炸。
任誰都能想到,既然是個圈套,前路必然有埋伏。
于是,金軍紛紛打馬后退,向來路奔去。
他們手里的兵器和弓箭,在威力巨大的投射版震天雷的轟擊下,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不撤才怪。
所有的騎兵都清楚今天的任務,不過是出來探探南朝西軍的虛實,并不是要拼命。
遠處。
濃霧掩護下,湖面上蕩起了劇烈的水花,像沸騰的開水。
一群身背魚叉的震海軍士兵從船上跳去水中,拼命向岸邊游去。
范文龍游在隊伍的最前端。
他不是不想埋伏得更靠岸,只是這種黃沙沖出來的淺灘,連個身子都藏不住啊。
這是震海軍第一次參戰,他不想在諸多威名赫赫的軍隊中失去了氣勢。
這一戰必須打出氣勢,打出威名。
范文龍第一個爬上岸,揮動著手里的魚叉高呼:“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殺盡韃虜,立我軍威!”
大批的金騎亂糟糟的向范文龍站立的湖邊沖來,大地被沉重的馬蹄踏得咚咚震動。
“趴好!趴好!調勻呼吸,聽老子呼聲為號!”
濃霧已不足以掩蓋如此眾多的震海軍士兵身形。
金騎只要沖至十丈以內,必然會發現震海軍在地上趴著。
震海軍的弟兄們想要截停金人鐵騎,只能以身體和尖銳的魚叉去阻擋。
范文龍趴在灘涂里,胡亂的用些泥沙抹在身上,縮短被金軍發現的時間。
咚咚咚!
貼在地上的耳廓中傳來更大的響聲,拍打著同樣貼在地上的心臟,心臟跟著劇烈的跳動。
咦?
不對勁??!
范文龍發現“咚咚”聲不單只從金軍那一端傳來,另外一個相反的方向也有馬蹄踏地發出的劇烈抖動聲。
范文龍向南望去。
可是濃霧未散盡,能看的距離有限得很。
南邊來的騎兵是什么人?不會是金賊的援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