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小巷,黑燈瞎火,塵土嗆鼻,地面潮濕。
低頭看不見腳下的路,抬頭也忘不見天上的星。這天沒有月亮,只有路燈斜射在不遠處的矮墻上,一朵塵土揚起,在丁達爾效應之下洋洋灑灑。
這個夜本應該是寂靜的,烏鴉也應該安靜地站在枝頭。可是好像總有什么聲音在巷子里回蕩,嚇跑了星星月亮,也嚇飛了烏鴉。喧囂的鳴聲把翅膀撲騰的聲音完全地蓋住,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好像是夢吧,一如往日的噩夢。
空氣里彌漫著苔蘚的濕氣,深吸一口,卻感覺鼻子酸痛。
是什么打在了鼻子上呢?
突然的,好像自己的左臉被重擊了,只感覺火辣辣的疼。在此之前,渾身都疼得要命,好像多處淤青。
睜開眼,撥開亂糟糟的頭發,看到面前的惡魔正提著一根板子,詭異的笑容在燈光的漫反射下像一張漂浮的鬼臉,恐怖至極。
只聽一聲悶響,那張板子好像打在了自己身上。但是麻木的身體已經沒有感覺了。
因為比肉體上更恐怖的是那些縈繞在耳邊的刀子般的刺耳的話。
“災星!”
“克星!”
“殺人犯!”
哪怕身上再疼,這都是夢,唯有聽到這些字眼,仿佛就不是夢了。
“殺人犯!殺人犯!!”
聲音越來越大,就像黑漆漆的槍口頂在了額頭上??扇跣〉淖约褐荒茯榭s在墻根,不停地、不停地被折磨。
快要瘋了……
“殺人犯?。?!”
2018年,6月27日。
曾許單肩背起書包,靠著墻壁往外走。今天沒有月亮,夜黑風高。出教學樓的那一刻,曾許感覺一陣狂風拍在了自己身上,冰冷如寒鐵的校服貼在皮膚上,讓曾許打了個寒戰。
怎么這么冷,這是六月末嗎?
抬頭看著夜空,并非烏云密布,但卻一顆星星也沒有。這樣的景色總是會讓人提不起精神。
風撫動曾許的頭發,讓他睜不開眼。學生們爭相往校門外跑,都說要下雨了,快回家。
曾許理了理頭發,低著頭往前走。近些日子沒有任澗,曾許過得很壓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曾許迫不及待想要見任澗一面。
懷著不安的心情,曾許點了一根煙,憑著記憶向老城區走去,他甚至沒有感覺自己已經走到小區門口了。
在他剛剛轉彎時,忽然一個人影撲來,狠狠地把曾許摔倒在地,半截煙頭滾落到了下水道里。
“干什么!”曾許一下子就惱火了,從地上爬起來。然而還沒能看清對方的面孔,曾許再一次被一腳踹翻,這次他的手肘磕在了石頭上,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曾許徹底被激怒了,唾罵一聲,把石頭操起來就要往對方頭上砸。對方也沒料到曾許這么不要命,往后撤了一大步。曾許就要把石頭扔出去,卻被側面黑暗處竄出的另一個人影撲倒,舉起拳頭就要揮向曾許。
曾許頭一歪,那拳頭打在了耳邊的地上,濺起大片沙土。盡管沒有打中,但這力道曾許明確,沒有一絲手軟!
“你是誰!我招惹你了嗎?”曾許被死死地壓在身下,怒不可遏。
“你沒招惹我,但是你招惹了我的雇主?!彼曇舻统?,繼續揮起拳頭。
曾許在他之前用左臂擋在面前,擋住一拳以后順勢揮出右肘,重擊在他的太陽穴處。身上的人頓時有點頭暈眼花,曾許一腳蹬開,爬起來想要穩定身子。
不料在一旁等候多時的不善之人飛來一腳,將曾許踹到墻上。曾許捂著肚子,差點把晚飯全都吐出來。
“啪!”那人一巴掌打在曾許臉上,只覺得鼻尖一酸,便有什么液體流出來了。
這一掌力道十足,沒有任何猶豫。
曾許抹了一把鼻血,用嘴大口呼吸著。再抬頭時,那個體型碩大的家伙又是一拳打過來,風聲呼嘯。
曾許瞪大眼睛,側過身子,躲開一拳。見了血的曾許好似發了瘋,也不顧任何,從墻頭拿起一塊磚頭,狠狠地向對方的頭拍去。只聽“砰”的一聲,面前的人影應聲倒地。
不行了……太疼了……
曾許扶著墻,感覺眼前重影,好像有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向自己撲過來。他本能地向后仰去,但后面就是墻,躲閃不及。曾許只感覺脖子被一條粗壯有力的胳膊鎖住,然后小腿被絆倒,整個人平面地拍在地上。
接著,無數的腳印強有力地踩在他的胸口和腹部。疼痛難忍的他翻了個身,結果后背也難逃一劫。
毆打持續了兩分鐘,或許是更久,總之總算結束了。
曾許渾身像散架了一樣,難以動彈,只有目送兩個壯漢離開,消失在拐角。
他們是誰?
看樣子不像是學生……社會青年嗎?
為什么要打自己呢?
曾許伸出手,撐在地面,強行想讓自己站起來。但是后背的肉就像爛掉了一樣,完全使不上勁。在地上爬了幾步,曾許垂下頭去,鼻腔里滿是血腥味。
不知道又趴了多久,曾許才有力氣站起來。他搖搖晃晃地扶著墻頭,又扒掉了一塊活動的磚,差點砸在腳上。
這個樣子,恐怕暫時不能回家去了。今天曾鐵在家,他不能讓他爹看到這幅狼狽樣子。
走出老城區,此刻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清冷的路燈把道路照得泛黃,偶有一輛出租車經過,看見曾許后摁了摁喇叭。
曾許沒有理,一瘸一拐地沿著甬路無目的地走。他現在只想搞懂那兩個人是誰,他們口中的“雇主”又是誰?
可是現在曾許頭痛欲裂,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他拿出鎮痛藥的藥瓶,吞了一粒,緩解身上的疼痛。
這種違規的藥物麻痹神經的效果極強,短時間內果然感受不到劇痛了,只不過呼吸還是困難。
本來雙腿就無力,這下徹底走不動路了。曾許拐進一個巷子,坐在黑暗中,再次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痂。
忽然,他聽到冷風中有隱約的哭泣聲。
曾許下意識向巷子深處望去,那里就是哭聲的來源。他硬撐著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進去,向蹲坐在墻根的一個人影慢步挪去。
近了,曾許蹭了蹭臉上的傷口,開口呼喚:“喂。”
蹲在地上的人聽到曾許的聲音,像被雷擊般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顫抖的眼仁與曾許對視上了。
忽然,曾許瞳孔猛縮,面色鐵青。
面前這個頭發亂糟糟、衣服遍布灰塵和血跡、面部多處淤青的女孩是……
“任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