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8號。
高考今日即將結束,短短的兩天把學生們三年的奮斗壓縮得十分廉價,六張試卷考散了一幫人,考散了一段青春。
曾許早上睡醒后用兩顆藥頂了頂清晨的困勁兒,然后就窩在家里不間斷地在完成作業。當他認真地完成一件事時,便會旁若無人,時間過得飛快。
而且,他的確開始同時服用兩顆藥了。
這是一種超負荷的服用方式,只有疼痛級別達到十二級以上才能這樣。
可曾許已經把這當成了日常。不僅服藥頻率增加,藥量也在增加。
再這么下去,不僅身體將會在短短兩年內崩潰,曾許的貸款也要拆東墻補西墻了。
一上午,曾許把數學和英語全部搞定。他沒有心思想其他的東西,包括明天去看望母親,包括今天下午的同學小聚,又包括昨天崔楚對他無緣無故的吼。
昨天的事情曾許仍舊沒有弄清楚究竟是為什么對他那般態度。當時崔楚一把搶過籃球,對曾許吼了一句,便自顧自地投籃去了。曾許和秋棕一臉茫然,前者脾氣也不小,賭氣似的走開了,而秋棕則是上去和崔楚聊了聊,至于聊了什么,曾許不得而知。
而后秋棕和曾許就去逛街了,買了件衣服。曾許并沒有問過多的原因,他的生活本就糟心,不能再給自己找不痛快。
轉眼間就到了中午,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曾許聯系了秋棕,一同在外面吃了頓飯,就向椿櫻歌廳趕去了。
這是桂花高中學生最常光顧的歌廳,老板娘都認識他們幾個了。因此無需多問,老板娘直接給曾許和秋棕指了條路,告訴了他們預定的包房。
穿過霓虹的長廊,秋棕推開門,花花綠綠的燈光在墻壁上旋轉。文欣笑臉相迎,好像早就知道曾許和秋棕要來。
秋棕也還以笑臉,然后掃視了一圈同學,好像他們是最后兩個到的了。曾許也看了看四周,發現崔楚早已經到,坐在靠近點歌臺的位置,而他的女朋友楊零則坐在角落里,和其他幾個女孩子聊著天。
看來是真的有矛盾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目前的關系。更令曾許搞不懂的是,為什么都鬧分手了,還都答應了這次小聚。
不怕尷尬嗎?
曾許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現在是阿哲點的紅玫瑰,他溫柔的低音仿佛真正飄零的玫瑰花瓣一樣,浪漫無聲。
其實曾許平時不會來這種地方,他五音不全,更多的是做一個聆聽者。不過他很喜歡同學小聚的氛圍,他抓起一把開心果在一旁開懷大吃,又暢飲了半瓶可樂,打了個飽嗝。
期間他一直觀察著崔楚,對方一直守在點歌臺前,但也不點歌,眼睛時不時瞟著楊零。
曾許頓悟。崔楚是想等楊零過來點歌,制造一些接觸的機會。
可是她估計也是料到了這一點,一直和姐妹們聊天,連歌也不唱了。這就導致唱歌的永遠是那么幾個人,把他們嗓子都搞干了。
屋子里的空調把體虛的曾許吹得有點冷。他和秋棕打過招呼,想出門暖一暖,順便抽根煙。
畢竟封閉的包房里抽煙是很不文明的。
雖然曾許自暴自棄,但他從來不在不吸煙的人面前吸煙。
來到了廁所,曾許洗了把臉,然后掏出煙盒,彈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機順勢點火,一縷青煙緩緩升起。深深地把香煙吸進肺子,在胸腔打了幾個轉,然后慢慢吐出,整個人身心都順暢了。
走廊里回蕩著各個包房傳來的歌聲,魚龍混雜。曾許把煙蒂在水池里蹭了蹭,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出門時,曾許剛好碰見了楊零。楊零在那里洗著手,看到曾許抬頭笑笑,開口道:“哈嘍。”
“哈個錘子嘍。”曾許走到她旁邊,洗了洗手上的煙味,“我來的時候你都裝看不見我。”
“嗯……”楊零沒法過多解釋。
“因為和崔的事?”曾許一下子就摸透了。
“啊,你都知道了啊。”楊零撓撓頭,“他和你說了?”
“沒有,是秋告訴我的。”曾許說,“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崔對我的態度就不太好,也沒怎么和我說話。”
楊零似乎料到一樣:“因為我跟他就是因為你吵起來的。”
“啊?”曾許瞠目結舌,“因為我?”
“怎么說呢。”楊零想了想,輕嘆了口氣,“起因是從輸掉籃球賽的那天開始,他在醫務室和我吐槽你,說你一點不在乎兄弟情,不在乎集體榮譽感,我就反駁說要理解你,畢竟家里發生了變故,當時就觀點不統一了。”
“哦?”曾許怪好奇的,“你還幫我說話呢?”
“女孩子嘛,比較容易共情。”楊零笑著說,“而且我可是親眼看到過你……”
曾許明白,當初那件事發生時,楊零就在旁邊。
“所以我也理解你,這么大的事不可能對你沒有影響,哪怕是不再接觸籃球也是情有可原。”楊零說,“可他就是個鐵疙瘩,犟得很,一口咬定你的不對。昨天他不是提起要約人打球嘛,我提了一嘴叫沒叫你,他就又上頭了,說你根本就不配打籃球,一點籃球精神都沒有什么的……”
曾許一拍額頭。崔楚這樣他不見怪,他是個直來直去的家伙,有話直說,看不慣某人也是直言不諱。就算他們兩個關系好,崔楚還是會直戳他認為的曾許的缺點。
“然后呢?就因為這事?”曾許問,“那你也太護著我了。”
“是吧,但這只是導火索,因為這個有了分歧。我覺得他吹毛求疵,不必要的事也拿出來說;他認為我過分庇護你,對你有其他情感,就吵得一發不可收拾。”楊零說,“而且我們有很多陳年舊事,便借著這個話題全都拿出來了。別看我和他看似恩愛,實際上有很多矛盾,他不愿意解決問題,我也不喜歡追著某件事不放,所以就一直堆攢了下來,昨天就全部爆發了。”
曾許慨嘆,原來每一段愛情都有不為人知的坎坷。
“那你倆不會真的分手了吧?”曾許問。
“目前冷戰狀態,感情肯定還是有的,等他愿意好好商量商量的時候,自然就好了。”楊零說,“隨緣咯。”
“那我還挺愧疚呢。”曾許開玩笑地說。
“你臉那么大,還能愧疚?”楊零撇嘴。
“你說誰臉大呢。”曾許把手上的水彈向楊零。
“呀!”楊零一臉的水,氣不過,也反過來彈他,卻被曾許一把抓住手腕,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崔楚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就許子和零不在,誰知道他們兩個在干什么……”
話音未落,曾許回過頭,看到崔楚和秋棕并肩站在面前,難以置信地看著曾許和楊零。曾許連忙放開楊零的手,不等他說話,崔楚暴跳如雷。
“干什么呢你!”崔楚怒斥曾許,“你這個小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東西!”
曾許被罵得狗血淋頭,有苦說不出。
“我說了吧,他倆肯定有事,你還不信!”崔楚對秋棕說,眼睛里好像能噴出火來,“沒事的話楊零能替他說話?看你包庇的那個樣子!什么好兄弟,什么真感情,都是他娘的笑話!”
曾許不敢相信這是崔楚能對他說出來的話。他也惱羞成怒,卻又理虧,只能無助地看向秋棕:“秋,你要信我啊。”
沒想到秋棕也搖了搖頭:“許子,沒想到崔說的是真的。朋友妻不可欺,這種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秋……連你也不信我?”曾許心灰意冷。
“走!”崔楚拽著秋棕,“真是看錯他了!”
二人氣沖沖走后,留下曾許原地發呆。
他愣了幾秒后,忽然想到什么,回過頭對楊零說:“喂,你怎么不幫我說話啊?你是證人啊。”
楊零攤攤手:“拜托,他生氣的原因就是我包庇你,那我還要繼續激怒他不成?”
這一句話把曾許點醒,原來她才是最理智的。
“我比你更了解崔楚,他在氣頭上完全不聽勸,我開口反而會讓他更生氣。”楊零說,“放心,等他冷靜下來我會和他好好解釋的。”
曾許點點頭,有種莫名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