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四、社會功能

民間宗教具有強烈的社會關懷,曾在中國歷史上發揮了積極的社會功能,其主要表現是“挽劫救世”的宣教和解脫民眾于倒懸的信仰運動以及反抗封建暴政的活動。其中,“挽劫”是路徑,“救世”才是目的,而“救世”則始于“救己”,中經“救人”,最后達致“救世”。

1.三期末劫

“挽劫”中的“劫”,本為佛教表示時間單位的名詞,全稱“劫波”,傳入中土以后,被華夏世人或解釋為“成敗”:“天地之外,四維上下,更有天地,亦無終極,然皆有成有敗。一成一敗,謂之一劫”(唐)魏徵等:《隋書》卷三十五,志第三十,中華書局,1974年。;或解釋為“劫變”,即通常人們所說的天災人禍;或解釋為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稱為三劫。(宋)釋志磬:《佛祖統記》,《大正藏》第49冊,大正一切經刊行會,1934年。

民間宗教吸收了后兩種解釋,即“劫難”與“三世”思想,并將其融合、詮釋為“三期末劫”,極力宣揚每當“三期末劫”降臨,就會天災人禍接踵而至,塵世人民痛苦不堪。

2.挽劫救世

面對“三期末劫”帶給人民的無窮災難,民間宗教提出“挽救劫難,力拯眾生”的教義思想及其一系列的實踐活動。民間宗教的“挽劫救世”,是通過先“救己”,再“救人”,最后“救世”逐步實現的。

(1)救己

大多數民間宗教教派的創始者,都是因為人生苦旅,心靈無依而參師訪友,經過一番修煉、體悟而后才創立教派的,如明代無為教創立者羅清、清代天地門教創立者董計升等。其子女與弟子也都是先從師學道,實現“救己”,再去傳教收徒,如羅清子佛正、女佛廣與異性弟子,董計升子孫與“林傳八支”、“山傳八支”弟子,均在羅清、董計升去世后,繼續傳教。以天地門教“林傳八支”第八支為例,自清初至今,已傳承十三代。

(2)救人

民間宗教的“救人”分為精神或心理上的撫慰和物質或生理上的救助兩個方面。

民間宗教在精神上、心理上“救人”,主要表現在對下層民眾的道德教化。

在中國傳統社會,下層民眾的道德教化,主要由兩種力量擔當,一是生活在鄉村社會的宗族、士紳,一是活躍在鄉村社會的民間宗教信眾。前者是自覺地擔當,通過宣揚封建倫理綱常,維護封建統治秩序;后者則是自然地擔當,通過傳播教義思想,規范信眾做人準則。

民間宗教對下層民眾的道德教化,途徑和手段靈活多樣,主要有舉辦道場、法會,傳授丹術修煉,吸收信徒,唱念經卷、歌詞等。其中,利用各種場合,向下層民眾唱念經卷,是最常用的途徑和手段。因其具有貼近下層民眾心理的草根性和在現實生活中追求改變自己命運的實用性,故很容易與下層民眾在心理上產生共鳴。特別是經卷中所宣揚的注重內在的自我超越,注重協調人人關系、圣俗關系、人際關系,以及篤信與踐行“禍福無門,惟人自召”的倫理說教,更是贏得了下層民眾的追慕認同與真誠皈依。

民間宗教在物質上、生理上“救人”時,主要采取三個手段:

一是直接以食物或錢財救助。明季無為教在運河沿岸建立了數十座庵堂,“糧船來南,多以米糧資其食用,或糧船水手有疾病流落者,各庵之人,亦資其盤費”。《朱批奏折》,雍正六年正月二十九日,江蘇巡撫陳時夏奏折。清中葉天理教對于“有告貸者,輒給之,鄉村仰食者萬余家”。(清)蘭簃外史:《靖逆記》第五卷,“林清”,上海書店,1987年。

二是為缺醫少藥的廣大民眾無償醫治。明末以來,弘陽教在民間行醫,為人治病,并向民眾施藥、舍粥。清代在理教,定時向寡婦發放救濟款物,又對死亡貧民施舍棺木。民國時期的世界紅卍字會更是在全國各地興辦了眾多醫院、施診施藥所,在動蕩不安、戰亂頻仍的民國社會,為解決廣大民眾的疾病問題作出了貢獻。

三是傳授信眾坐功運氣,習練拳棒。明末以來,三一教傳授“九序心法”,使習練者能夠收到卻病延年之功效。清代天地門教向信眾“派功”,使信眾在焚香磕頭的過程中,心靈得到凈化,身體得到鍛煉。雍正、乾隆年間,京城一帶的弘陽教也傳授“靜養工夫,教人右手扣著左手,右腳扣著左腳,舌頭抵著上牙根,可以療疾延年”。《清高宗實錄》卷二百六十九,乾隆十一年六月癸未,《清實錄》第12冊,中華書局,1985年。

(3)救世

一切宗教組織的世俗精神,都是以愛、向善為核心而體現它的凝聚力量和社會功能,并由此燃起救世之火。麻天祥:《中國宗教哲學史》,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8、90頁。當然,民間宗教也不例外。

民間宗教“救世”的途徑有二,一是對現實世界采用“批判的武器”,揭露和批判世人道德淪喪,勸導人們學好做好;二是對現實世界采取“武器的批判”,策動、組織、領導下層民眾舉行反抗封建專制統治的農民暴動、農民起義。

東漢末年,太平道策動的黃巾大起義,動搖了劉漢王朝的統治根基。五斗米道在漢中建立起政教合一的天師道政權,“雄據巴、漢,垂三十年”。(晉)陳壽:《三國志》卷八,魏書八,“張魯”,中華書局,1974年。元朝末年,以白蓮教為旗幟的紅巾軍大起義,推翻了元朝統治。明永樂十八年(1420),山東白蓮教女教首唐賽兒發動了反抗明朝統治的農民起義,使永樂帝朱棣極為震驚,急忙調動軍隊前往鎮壓。天順、成化年間,白蓮教教首劉通、石龍、李原相繼率領荊襄山區百萬流民舉行起義,迫使明政府撤銷了封山令,在荊襄山區設置了州縣里甲,承認了流民開墾山地的既成事實,為荊襄山區經濟的進一步開發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天啟二年(1622),東大乘教傳頭徐鴻儒、于弘志分別領導了山東、北直農民起義,被明朝統治者驚呼為“二百六十年來未有之大變”。清乾隆三十九年(1774),山東清水教教首王倫率領徒眾在運河兩岸舉行起義,揭開了清中葉民間宗教大規模武裝反抗清朝統治的序幕。嘉慶元年(1796),混元教、三陽教、西天大乘教組織、領導了先后有四五十萬農民參加,遍及川、陜、鄂、甘、豫五省,歷時九年的農民大起義,促使清朝由盛轉衰。嘉慶十八年(1813),天理教教首李文成、林清相繼在河南滑縣和北京率眾起義,特別是天理教徒攻打紫禁城的壯舉,震撼了朝野,被嘉慶帝稱為“漢唐宋明未有之事”。《仁宗本紀》,趙爾巽等:《清史稿》,中華書局,1977年。

對民間宗教策動、組織、領導的這些農民起義,封建統治者進行了瘋狂鎮壓。

黃巾起義失敗后,太平道徒被斬首者達十萬余人。唐賽兒起義失敗后,四千名教徒被擒,均被斬殺。荊襄流民起義失敗后,先是,白蓮教首領劉通等四十人被磔于京師,參加起義的教徒,男子十一歲以上者,均被斬殺;接著,白蓮教另一首領石龍等七十三人被磔于市,并斬其家屬五十二人;最后,石龍部將李原也戰敗被俘。“兵刃之加,無分玉石;驅迫不前,即草薙之,死者枕藉山谷。其解去湖貴充軍者,舟行多疫死,棄之江滸,臭不可聞,怨毒之氣,上沖于天。”《明憲宗實錄》卷九十八,成化七年十一月己未,《明實錄》,上海書店,1984年。東大乘教起義失敗后,磔斬起義領袖徐鴻儒等十八名及其父徐東明、母傅氏;于弘志則在保定被梟首示眾。清水教起義失敗后,王倫舉火自焚,其家屬,不分男女老幼,被當局盡行處斬;同族五服親屬,一并流徙三千里,入籍為民。混元教、三陽教、西天大乘教起義期間,清軍所到之處,殺人如麻,起義軍領袖除戰死和少數投降外,凡是被捕者,均凌遲處死。天理教失敗后,攻入紫禁城的大部分教徒被斬殺,林清被凌遲處死。李文成戰敗后,舉火自焚,其祖墳塋被清軍掘焚;其他首領被生擒,押解京師,凌遲處死,共有二萬名信徒被殺,二千多名信徒被俘,數千名信徒被燒死。

這就是中國民間宗教發展史,一部以千百萬民間宗教信眾鮮血染紅的中國民間宗教發展史。封建統治者對民間宗教教首或起義領袖,動輒就處以凌遲極刑,其兇狠程度,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時至今日,每當人們閱讀這段血腥史,都會在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同時,無不痛恨封建專制制度的黑暗、殘暴與毫無人性。

當然,民間宗教除了發揮積極的社會功能之外,也發揮過消極的社會功能。其中,留給后世記憶最深的便是一些教派首領由傳教斂錢而富甲一方,繼而問鼎政治,覬覦神器,為實現政治野心,不惜鋌而走險,如明末清初的東大乘教王氏家族、清初的八卦教劉氏家族等。明清時期民間宗教運動中出現的這些“神圣家族”,可以為今天提供一面識別那些企圖以宗教達到個人目的、實現個人野心的鏡子。從這一點來說,這些民間宗教運動的異化物,還是頗有借鑒價值的。

此外,在民間宗教一些教派中盛行的扶乩、走陰、按體、幻術、星相、術數等迷信活動,低俗詭異,騙錢害人,既污染了社會生態環境,又使許多信眾上當受騙,其負面、消極的社會功能,自不待言。這些教派唯利是圖,缺乏理性的信仰,并不是民間宗教的主流,更不是民間宗教的全部。

主站蜘蛛池模板: 石河子市| 鸡泽县| 改则县| 英德市| 阿克| 龙井市| 如皋市| 石城县| 白城市| 和平区| 深泽县| 思南县| 凤山县| 恩施市| 饶平县| 扶余县| 霍城县| 水富县| 上虞市| 连云港市| 平果县| 太保市| 宁强县| 远安县| 文安县| 天柱县| 饶阳县| 大渡口区| 阳东县| 唐山市| 都江堰市| 大田县| 石景山区| 衡阳市| 怀仁县| 深州市| 庆安县| 吴堡县| 尖扎县| 连南| 东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