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曉儷的弟弟在這里呆了七天，就回家了。

在二樓那間房屋住了沒多少天，三樓的有間房子空了出來，看了一下感覺不錯，詢問了房東那間房子是否有人租了，房子租金多少，以及是否可以換一間。房東阿姨是個坦蕩的、真誠的人，沒有故加障礙，很爽快地答應了。于是，我便很順利搬了上來。

我和她像往常一樣，在閱覽室里自習，她坐在我的對面。

“你昨天換的衣服洗了？”她問道。

“沒有啊。”

“我幫你洗?！彼樕虾{皮的笑容，望著我。她臉上那自信、調皮、開心的神情似乎這提議肯定能使我高興。對于這種主動提出幫助的美事，一向習慣獨來獨往的我產生局促、不信任感。

“不用，我自己洗。”我拒絕地回答。

過了不久，她說：“借你鑰匙一下?！蔽覜]有想太多，就從口袋里取出出租房的鑰匙給她了。她拿了我的鑰匙，就起身匆匆地離開了閱覽室。

半個小時后，我完成今天上午的學習計劃，收拾好桌面的教科書，心想姐拿了我的鑰匙，應該在我住的房間里，就打算過去找她。

走出校園，進入校門口的馬路對面的民房群，拐了幾個彎，便到了我租住的樓房。順著樓梯往上走，到了第三層，看見露天的平臺上，昨晚的衣服濕露露地掛在露天的電線上，正不住地往下低著水。我感到很怪異和恐慌，我的衣服怎么洗了掛在外面，這是誰干的，我沒有洗這衣服。租住的房間的門是開的，她正端著水盆往外走。我突然間明白了。“她怎么可以未經我的允許，擅自把我的衣服給洗了呢？”感覺有人侵犯到自己的領地，我的世界一下子變得失控了，我很氣憤。

她見我一臉憤怒的樣子，一下子害怕起來，擔心會沖她發火，怯怯地問：“你怎么啦？”她一臉可憐、恐懼的表情，緊張地望著我的臉，在門口站住了，不敢向前走近，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的臉不放，心里恐慌、擔心會因為擅自主張而受到責罵，等待著我看明白這一切后的反應，似乎是在等待著宣判自己的罪過。

等我看清發生了什么，屋外露臺掛在鐵線上、正迅速滴著水珠的衣服和被單。這些變化雖然不在掌控之內，但是發覺這樣并沒有產生什么不好的后果，甚至事事必須親力親為的我發現忽然少了一件令人心煩的事情后，心中升騰起美妙的幸福感，激起對這個惹人喜愛的女人占有的欲望。看到我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得意洋洋、幸福地笑了，似乎這早就在她的預料中，完全忘記了剛才還那么惶恐不安。我將她擁入懷里。

“我現在很怕你?！?

“為啥？”我不解地問。

“怕你發火。而且你老是欺負我?！彼齑?，抱怨地說，裝出氣憤、仇恨的樣子，兩眼逼視著，靠近我的臉。我看穿她偽裝的面具，見她這副模樣，覺得好笑。她這樣是欺騙不了別人的，偽裝不了隨和、善良的本質。

“哪有？”我無辜、不解地問。

“有。”她堅定地反駁，用那種看上去蔑視、惡狠狠的表情，歪著腦袋望著我，使勁地向后仰，斜視著我。

“來，我把房間再整理整理?！彼龔奈覒牙镫x開，繼續忙碌起來。我在一旁幫不上什么忙，觀察著她。她是那么專注、忘我地機械地做著手頭的活，整個過程沒有抬頭看我一眼，說一句話，以至于我懷疑她的整個腦袋似乎停止了思索，甚至忘卻了身旁的我的存在。從她那輕松、滿足的樣子來看，她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似乎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并且這一切是無需再改變了，但是我怎么感覺她身上有很多缺點呢？她很享受現在的精神狀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有許多的缺點需要改進。“如果她不努力改正這些缺點，而我又是不斷進步、完善，這樣下去我們之間差距越來越大，到那時怎么辦？我一定會對她感到厭惡的?！薄盀槭裁磿沁@樣呢?”我感到著急、痛苦、厭煩，卻束手無策。

在這里住了快一個月。我焦慮這個月電費情況。“一個月電費花費是多少呢？不會很多吧？太多了，我是承受不了的?！蹦欠N因為未知而恐懼的情愫又戰勝了我，使我喪失了理智，認定了結果就是糟糕的?？謶职?，必須馬上采取行動，才能消除這種恐懼心理。我不再觀察她做家務了，走到門外，電表掛在門頂上的墻壁，貼著每個住戶的房間號碼，找到自己房間的電表，四下張望，沒有看見可以攀爬的東西。我跳起抓住門的橫板，雙腳用力地蹬著門兩側的墻壁，試著全身使勁往上移動，結果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沒有成功，跳回到地面。

“你干什么？”

“我看一下這個月用了多少電，我有點擔心會不會超支地很厲害?！?

“不會的，這里租房用電很少的。”

“你怎么知道，我剛才看見好像這個月用了20幾度?！?

“哎喲，以前坐你對面的那個男生有住過這間房子?！?

“什么啊？”

“就是在閱覽室坐在你對面的男生?！彼秊殡y地、吞吞吐吐地說。

我明白了那個男生是誰，也明白她為何說的遮遮掩掩。

雖然是這樣，還是無法消除我心中的恐懼和疑惑。

“可是，我剛剛爬上去看的時候，好像是638數字，房東給我數字是615，算下來就是20多度，那要十幾塊錢啊。”

“哎呀，不會那么貴的。我那房子一個月才用5，6塊錢。我們是三個女生，而且有時做飯還是用電爐。你晚上回來時就用一下電燈。哪有那么貴。”

“說的有道理，可是我還是擔心?！?

“哎，不理你了?！?

二十五、一頓火鍋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為了遷就迎合我凡事喜歡作主的脾氣，當兩人在一起時，她做事之前都要問清我的意見，不敢擅自自作主張。

“去哪里玩？”當新的一個周末來臨的時候，我問道。

“你說吧?！币挥龅竭@樣涉及到兩個意見可能分歧的問題，曉儷好像泄了氣，厭煩、無奈地說。她的語氣仿佛在說：“我犧牲自己的意愿，這么委屈自己，你該滿意了吧?！彼恼Z氣表明她懶于回答這類的問題，這點很是令我氣憤。我們之間的交流溝通會變成這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們沿著村間的小道往前走了一段，想到昨天剛交的租房電費，我主動承認道：

“上個月電費沒有那么多。”

“我說是就是吧，你還不信。哼，害的我……”于是，她生氣地轉過身。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并且能感受到她的話里沒有為此事責備的意思，心里非常愉悅。雖然她真的生氣了，但我心里明白哄哄她就好了。

“你不信任我?！彼焸涞卣f道，裝出一副氣憤的樣子。

“確實，我不信任她，這是事實?！蔽蚁耄铱戳艘谎鬯苁巧鷼獾臉幼?，心里很苦惱，為自己做錯了事而自責，低著頭無言以對。

“姐，咱們一起也逛過鐵路，也逛了荒郊野地，你感覺更喜歡哪個?”我迫不及待地問了這個腦海里突然冒出來的問題，心里期待著她會怎么回答。

她認為，這個問題是故意試探她的。

“更喜歡鐵路?！彼龓е麓┌褢蚝蟮靡獾男θ?，開心地回答。這個笑容可以看出她有賣弄小聰明的意味，阻礙了我繼續探討這個話題的興趣，感覺回答已經偏離我問這個問題本意所要達到的效果，我沉默了。

走出村莊，穿過馬路，到了我們經常約會的地方，一個偏僻、幽靜的田野地，周邊有水果園地，旁邊有流水的水溝，再過去是很少有人出沒的小樹林；前方的平地上種著一些蔬菜，遠處就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地帶。

我心里萌生了一個卑鄙的想法：在這里跟她發生關系是多么新鮮刺激的事?。≡谶@種光天化日，沒有門窗關著的，不用偷偷摸摸、顧忌什么的發生這種事，強烈地吸引、刺激著我。我看了一眼在身邊的她，一張無知、單純、順從、愁苦的臉，她不可能猜透我現在這種卑鄙的想法。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個結論讓我擺脫了阻礙實現這種想法道德上譴責、良心不安的束縛。

在我的道德體系中，不道德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我不允許的；一種雖然這種事卑鄙下流，但是允許的，只有未被人發現，就不受到道德的譴責。而今天我將要做的事屬于后一種情況。

我連忙地開始著手實現這種想法，沉浸在將要實現的激動和興奮中。我望了一眼四周，周圍沒有人。我用自信、專注的眼神觀察著周圍地形，似乎在辦理一件大事，發見路旁高出小道半米、長滿荒草的一片空地。

“來，這邊走。”我用辦理什么大事的語氣說，帶著她朝那片空地走去?！叭ツ沁吀陕?？”她不解地問，根本沒意識到此刻我的想法。我沒有回答她，覺得沒有必要顧忌她的意志，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我指引著她倒在那空地上。當我的左手放在她牛仔褲的紐扣上試圖解開時，我感到不安，想看看她的反應。她沒有反抗，神志有點不清，瞇著雙眼看著我。這時，我才開始意識到她虛脫的狀態。我痛苦地低下頭，為自己干出這種事而自責。

我帶著譴責、同情的心情將她從草地扶起來，同時，意識到剛才那種想法已經徹底不能實現而感到失望。我關切地問：“你怎么呢？”問完之后，我又為自己現在的和剛才的表現不一，而羞愧。

“沒有，只是有點頭疼?！彼撊?、低聲地回答。

我扶她站了起來，仔細地拍打著她身上的雜草和塵土。我感到自己這么做是多么虛偽，雖然現在完全出于真心的。

我倆走出那片草地，我問：“怎么會頭疼？”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以前經常這樣，現在還少了。”

我還是不解，但此刻感情雜亂的我沒有心情再追問。

回學校，我們走的是村外面的公路。路上，她忽然提議道：“我請你吃火鍋怎么樣？”帶著招牌式的歡喜的、自得其樂的笑容沖我笑著，從她的笑容和說話的語氣看出，她相信她的提議一定會令我開心。

“火鍋？在哪里吃？”

“上次我說過很實惠的那家。”

“不，改天吧?！蔽议_始緊張害怕，連忙拒絕道。因為那家餐館是在東區門口對面的街道旁，而且現在正值吃飯人流高峰期。

“不，我想今天就吃?！彼鰦傻恼f。

見她沒有順從，我緊張盤算著主意。

“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回來自己做，好吧？”我試著哄騙她。

“不，我就吃火鍋。”她堅決地回答。

我思索著如何處理現在的局面。偶然間我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她正仰著腦袋，帶著困惑不解、思索的表情，緊緊地盯著我的臉，不放過一點神情的變化。意識到被人偷偷地觀察，我立馬不悅地側過臉，陰郁地望向遠方，明白說服不了她。我有種感覺，她其實猜測到我為什么不想去，故意裝作不知道，刁難我，任由我痛苦地偽裝、說謊。

“說服不了她了，執意要去吃火鍋，不去不行了。如果現在去，正值吃飯高峰期，人很多，很危險！很可能就遇見我的同學，拖延一段時間吧。相對安全些，怎么拖延呢？沒錯，先找個借口和她回趟小屋?！?

我和她走上了一段下坡的公路。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不多。忽然，一輛正從坡頂沖下來的自行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自行車上的人突然往后轉過頭。我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一直回頭望著我，在我的臉上仔細地分辨著什么。

“好像是秦楓，不會吧。這是一條進出城的公路。他出城干嘛？他的家里是在駐馬店，離這里很遠。難道騎自行車到城外，然后再騎回來？不可能，這不可能。所以不可能是他。而且他身上的衣服，我平日里沒見他穿過。但是他為什么轉過頭，用怪異的懷疑的目光一直望著我呢？還好，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和她沒有并肩地走在一起。”想到這，我趕忙地自我安慰地往前走，和身后的她繼續拉開了距離。

進了小屋，雖然我試了幾個能派上用場的借口來打消曉儷吃火鍋的念頭，可是都沒有成功。我痛苦地感覺到我是在騙人，我的這些謊言是那么笨拙，連我自己都感到很容易識破的。最后，我沒有撐到要求停留在小屋時間，就和吵著要出門的曉儷一起離開了。

到了那家火鍋店，我提議坐那張里側的桌子，心里一直擔心害怕她會提出什么異議，那樣的話，我不知道怎么說服她，因為我不能說我是害怕熟人看見我和你在一起。她沒有反對，并且我沒有引起懷疑地搶先坐到靠墻的座位。

“不會在這里遇到認識的人吧？應該不會的。”我坐下來之后，心里忐忑不安地想，并且無法安心地坐著，又為這個不該有的想法而內疚、自責?！八闯鑫业男乃紗?？但愿不會。”根據以前單純、簡單的印記，我寧愿相信她什么也沒有察覺到，我極力地表現出一副輕松、平靜的樣子，但是每個進入這家店的人都會讓我緊張不安地察看他們的臉，生怕看見一張熟識的面孔。

門外的行人為什么那么多呢，絡繹不絕的。這些人讓我感到不安發愁，我不時地望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似乎隨時會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從某個角度窺見躲在角落的我。

她在門口的飯桶盛飯的時候，似乎看見了熟人，急忙往外跑。我好奇地跟到了門口，見她和秦曼在遠處說話。我從兩人的表情和動作判斷，她想邀請秦曼一起吃飯。讓我在飯桌上應酬一個不熟識的女孩，我是非常不情愿的。因而，我回到了飯桌前，暗暗地祈禱她不要答應。不一會兒，她一個人回來了，抱怨地訴說，秦曼和一個同學在一起，還沒有吃飯，任憑她怎么苦口婆心地說，秦曼就是不答應一起就餐。我暗自松了一口氣，沒有發表意見。其實我應該期望她來的，因為這樣，我們幾個坐在這里吃飯，別人就更容易認為這些人只是同學聚餐。

就餐的時候，當她親密地說笑時，我不敢自然地回報同樣的笑容，心里時刻擔心如果此時有熟人看見我們親密的關系，那該怎么辦。所以當她有任何親昵的舉動，我立馬緊張起來，唯恐此時有人看見了，同時擔心她覺察到我這病態的心理。

偶然間，我抬起頭，發覺有雙眼睛一直觀察著我，我仔細一看，大驚失色。前面兩排的桌子旁坐著兩個學生，其中一個是我的同班同學。我懷著僥幸的心理，可能他沒有認出我。我正想著低下頭，他沖我點點頭，我不能裝作沒看見了，因為大家離得這么近，再沒有什么可以掩飾的，并且他沒有像大多數同學那樣表露出驚訝、不安或不敢相信的表情。于是，我也大方地點點頭，但我們目光分開之后，我心里十分不安，不停地揣測著：“他怎么想今天看到的事呢？”我不了解這個人，不能猜測到他心里怎么想。

既然已經被他看見了，我也不再關注他了。十幾分鐘后，當我再次朝他剛才座位的那個方向望去時，他已經不在了。

幾天后，我回學校的宿舍拿一本這幾天自習用的書。

順著宿舍間的走道，走到了我住的宿舍，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宿舍門的時候，身后傳來漫不經心、冷冷的聲音：“回來啦?！碑斘一剡^頭時，一位來自和我同省份的同學帶著他平時苦悶、空虛而毫無生氣的神情從我身旁走過，左手輕輕地捏著一本隨著腳步前后搖擺的書，右手插進牛仔褲的褲兜里，大拇指留在了外面；他并沒有要停下來跟我說話的意思，他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的地面上，眼睛根本沒有看我，似乎我的出現絲毫不影響他自我的精神世界。他的語氣帶著瞧不起的意味，刺痛了我這顆期望人與人友善相處、相互尊重、敏感的心。但我裝出情緒未受影響，毫無理會的樣子，陪著笑地說：“哦?！?

“怎么不陪女朋友？”他依舊用漫不經心、愛理不理的口吻說。

這句話讓我恐慌起來。“他怎么知道的？”我的腦海里冒出了這個問題，深怕他猜疑到什么，忙用半開玩笑、輕松、不在意的語氣解釋道：“沒，沒有女朋友。”說這種祈求別人相信的謊話使我感到很難受。我相信我將女朋友這個事實隱藏地非常好，不會有人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彼猛瑯拥目谖牵€帶著不屑的語氣，明顯表明自己不屑為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辯駁。

我呆住了?！八趺催@么肯定？他說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嗎？那他們怎么知道的？是誰說的？是那天看見我和她吃飯的那個同學嗎？他看起來很是成熟、現實，不會對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感興趣的。是秦楓嗎？不可能，那個騎自行車的人不可能是他?！?

門是沒有鎖的，屋里是有人的。我頓時感到一陣恐慌，思愁著是否應該進去。我伸出手想推門進去，忽然害怕了。我的手停留在門把上，無法作出決定，可是不能任由時間這樣過去?，F在只有我一人的宿舍過道里，隨時可能有人出現，發現我這么怪異的舉動，我是怎么解釋也無法解釋清楚這么不正常的行為。于是，我后退了幾步，遠離了宿舍，心里極度矛盾是否該進去。想到面對和應付那些各懷心思、冷言冷語的舍友，我就十分不愿意進去，心里很難受，厭惡；沒有那本書，明天計劃復習的課程內容就不能進行了；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取書時間。于是，我決定現在進去宿舍拿書。

推開了宿舍的門，我像往常一樣裝出一副心事重重、不愿被人打擾的樣子，眼睛看著前面的地板，避開了與舍友的目光接觸，走到自己的書桌前，轉身將目光移到了書架上。但是在我轉身之前還是習慣性地不安地掃了一眼這間宿舍。屋里的氣氛顯得不友善，宿舍里的同學似乎刻意地不說話了。

侯炎偉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邊，用詫異的眼神，目光長時間停留在我的臉上，漸漸地露出諂媚、詭異的笑容，每次有什么新發現或者是明白了某個深奧的道理都會展露出這樣的笑容；邱憬山因為什么心理失衡而表現出孤傲的樣子，故意不理別人，臉上一副忿恨的神情。他沒有和我說話，按照他的習慣，他是喜歡主動和別人打招呼的。秦楓帶著沉重、嚴肅的表情，靠著床邊的欄桿，思索著什么。

我取了書本，逃跑似的快步走出宿舍，沒有了以往成功逃脫的快感、興奮。

同學們是否已經知道了“事實”，是如何知道的，是否所有的同學都知道，以及這消息是如何傳播的？從宿舍樓回來，我一直在思考著。這些問題糾纏著我不放，又百思不得其解，折磨地我痛苦不已，以至于最后憤怒地、煩躁地想，他們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管了。

晚上，我約好時間在出租房和曉儷見面。過了約定的時間，她沒有出現。

“不是說好六點在租房里見面嗎？為什么她又遲到呢？她不知道我是最怕等的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而現在只能在這里等。這些時間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不久，她打來電話了。我掛斷了電話，估計是她已經民宅的大門外讓我下樓開門。

我到樓下，開了大門，見是她，轉身往回走了。

她跟在我身后，察覺有點不對，忙問道：“你怎么啦？生氣啦？”

我沒有回答，到了出租房，坐在床邊，將臉轉向另一邊，背對著她。

“我今天下午看考場，回來的時候耽擱了?！?

我沒有理睬她。

“我明天還要研究生考試。不生氣了，好嗎?”她用無辜、可憐、痛苦的神情仰著臉望著我，懇求地說，痛苦地幾乎要哭了。我第一次聽到明天她要研究生考試的消息，我轉過臉看了她一眼，勉強地點了點頭。之所以順從她的意見，不是因為她的主意是合乎我的想法，是對的，而是被她為祈求我的同意而使自己處于這么卑微的姿態而感動、心生憐惜。拒絕她如此卑微的祈求會很心痛的。因而當轉過頭，充滿憐惜地看了一眼她的臉，就馬上轉過頭來，就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那張痛楚、可憐的臉龐，心里感到很是為難。

“你知道嗎？你生氣，我比你更難受。你看，我是多么在乎你?！彼娢覛饴耍f道。

我沒有回答她，感到煩躁，難受，因為這份深情是需要回報的，心里想：你在乎我，不要說嘛！我會知道的。

“我最怕別人惹我生氣了，你又老惹我生氣。”她溫情地說，她沒有責備的意思，對我以后不再惹她生氣也不作希望，而只想讓我知道這點。我感受到她說話時的深情，但還是為這話心煩。

二十六、學校招聘會

在學校逸夫樓前的廣場上，急躁、緊張的情緒在這些參加學校一年一度招聘會并且在廣場上等了將近半小時的大四畢業生里傳播著。早上八點半，十二月的陽光微弱得讓人感覺不到，微風吹來，感到寒意。在大樓門前幾個穿著制服、維持招聘會秩序的保安人員還沒有放行的跡象。我站在班級所在的隊伍最末端。我不打算在這個遠離家鄉，相對落后的城市找工作，之所以來參加這場招聘會，只是當成一場熱身賽，就像同學們所說的漲漲經驗。在這種人人緊張不安的時候，自己卻能置身事外，我倍感興奮與快樂。

大樓前有同學已經進入大門，保安人員退到了兩旁。這個情況正以不同方式被人群發覺：一些眼尖的同學友善地提醒著身邊的人可以入場了；廣場上嘈雜的說話聲忽然的消失；人群迅速的向前靠攏。我趁著人與人之間尚存的、逐漸縮小的空間趕忙竄到人群的中部。隨著人群往前走，踏上了通向主大門的臺階，來到臺階中部平坦、寬闊的平臺，我的腦袋里突然冒出了一個淘氣的想法：這么多人擁擠向同一個方向，會是什么景象？于是，我回頭往后看，驚喜地發現后面的廣場是黑壓壓一大片的人頭。這個罕見的壯觀場面讓人興奮不已，我立刻找到身邊不遠、平時愛開玩笑的一位同學分享這意外的發現，他也被這景象震撼住了，發出不可思議的感嘆。意識到自己的觀感被認同而心生歡喜，同時也為自己能夠發現這個不同尋常的景象而沾沾自喜。

進入大樓的大門，我快速地在教室外走廊上的稀疏的人群穿行著。進入分布在一、二層樓的每間教室。結果，沒有發現有招聘單位的人。于是，我便和幾個同行的同學走出大樓，準備趕往另一場招聘會，這時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招聘的人剛來，于是大家又一次進入了大樓。這次，大家走散了。我看完了分布各個教室的所有企業的招聘信息，沒有發現與我專業相關的職位，也就沒有投一份簡歷。

而后，我一個人趕到在另一所高校同時舉行的招聘會，仔細轉了一圈，發現兩家與專業相關的公司。其中一家公司的招聘人員收下我從別人的模板修改的簡歷。為此，我高興開懷地離開那家招聘單位，將一個在擁擠過道碰見的、關系比較好的同學帶到那個公司攤位前并且告訴他哪個招聘人員比較和善。做這件事，我完全出于助人為樂的目的，而且做完這件自認為“救人于危難之際”的事之后，我更加高興了。還有一家公司，幾次轉到它那攤位前都是擠著一堆人，崗位不好，公司是在別的城市，我本來就抱著僅僅是投簡歷而不是找工作的想法。所以，如果讓我去面試或工作，還要考慮考慮。我甚至為這種有點戲弄招聘單位的想法感到歉意。最后，決定不投這家公司。

離開招牌現場，在這所高校里游玩了一番，心情是愉悅的。我走出這所學校時，發見校門口左邊的行人道上站著幾個同學，他們臉上一副副失落、郁悶的表情。顯然，討論過剛參加的招聘會，他們似乎在等著誰。我收住高興的情緒，向前問：“你們等誰啊？”

“不是，那個馬軍明嗎？到處亂跑?！庇腥藧汉莺莸卣f，顯然想把參加完招聘會的失落、苦悶的情緒發泄在這個人身上。

“你今天投了幾份？”另一個同學用諷刺的語氣問我，看出了我的情緒狀態跟他們不一樣。

“只投了一份。”我回想起剛才的招聘會，輕松、高興的心情便冒出來了，開心的笑容出現在臉上，補充了一句多余的話：“反正不會在這里工作?！?

“是嗎？”

“是的?！蔽疫€是笑著回答，然后，站到他們身后一起等著。但是懷著在附近好好轉轉的私心，著急地想馬上送走他們，可是他們等的人一時半會還沒有看見人影，開心的心情減弱了不少。

過了不久，我送走了他們，用打算在附近飯店吃飯的借口把自己留下來了。

路過一家專賣店時，我心想：“要不到里面看看，見識見識名牌的衣服是什么樣?！睂Ｙu店對我而言是陌生而又好奇向往的地方，同學們都以買了專賣店的衣服鞋子而炫耀不已，而我卻未曾逛過專賣店。這個富有挑戰性的、新鮮刺激的想法使我感到興奮，躍躍欲試。經過幾家專賣店，我心里雖然想著進去看看，但卻沒有勇氣。

眼看著就要走過了這些專賣店，前面是幾家餐飲店了，我不甘心地停住了腳步，轉身走向已經在身后的專賣店，同時擔憂別人如果注意到我這個忽然折回、奇怪的舉動，會怎么看我。

我勇敢地站上一家衣服專賣店門前的臺階，進了大門之后，首先不安地察看著各個位置的營業員，希望他們遠離我現在的位置，并且沒有注意到這個古怪的顧客，同時深感這種心理是病態陰暗的，因而害怕被人察覺到。我是怎么也無法掩飾其實我窮得根本買不起這些衣服，所以當營業員朝我走來，我慌忙丟下正選看著的衣服，逃跑似的馬上走開了。這里不是我久留的地方，我一邊匆匆地從掛著衣服的衣架旁走過，不敢作停留，生怕再有個營業員朝我走來；一邊仔細地看著這些衣服是否是喜歡的顏色和款式。在這家專賣店里轉了一圈，我便出來了。

二十七、寒假里的招聘會

一個學期又結束了，又到了春節回家的時節。

在回家的火車上，我向同行的同學，興奮地說起，寒假里在省體育中心有場省級的招聘會。我深知這次回家有個使命——找工作，明白工作的重要性：工作可以體現個人價值，經濟上能夠獨立再也不用依賴父母了。如果比同學后找到工作，自己不知道又要怎么胡思亂想了。這些想法都讓我迫切地想通過這次寒假找到一份工作，但這份工作會是什么樣的或者應該找什么樣的工作，我自己也不清楚，也沒人告訴我。

到了招聘會的那天，早上六點半，我滿心不愿意地起床，今天，我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招聘會。這么早就出發去招聘會是我的朋友很堅決地定的，我不好意思執拗，我們在路旁的包子店里很快地吃完早飯，我是不得不跟隨朋友吃東西的節奏才吃這么快的。公車站站臺旁、很大范圍的路面上已站滿了等待公交的行人。人們著急地等著公車，時不時朝公車來的方向望去，不安、厭惡地看著周圍這么多等待上車的人。我們倆來到車站時，迎接我倆就是這樣的眼神。我們站在人群里等了一會，我的朋友越發顯得不安、著急。最后，他提議還是坐摩的吧，我馬上意識到這需要比坐公交多花幾塊錢，于是在心里責備他：有這么急，這么早到那邊，招聘的人還沒有來。但看到他這張眉頭皺緊的、著急的臉，我也沒有說什么。于是，坐摩的到了最近的一個公交樞紐站，換乘公交到了省體育館附近。

省體育館的操場中間，從跑道的一端一直到另一端，密集地站在五六列的學生。我被這意想不到的隊伍疑惑住了，心想這是干什么？是不是某個學校組織畢業生來參加招聘會？我向隊伍走去，心里琢磨，組織這么多人不太可能，何況是要畢業的學生。我認真地觀察著這群人，試圖從他們身上能發現點什么。試著從人群里找到一個和善、老實的人問問，顯然在這個“共同體”上是不可能的。我發見站在一側維持秩序的保安，選擇其中一個，鼓起勇氣過去詢問，從那保安口里得知，這些人是應聘電力公司的。離開保安后，納悶怎么多人這么早來應聘，而且事先都清楚知道電力公司來招聘。爾后，朋友和我道了別，各自尋找自己專業所在的招聘展位。

早晨八點半，時間尚早，招聘人員大多還沒到，沿著近似橢圓形的體育館墻壁放著一圈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木制破舊桌椅，體育館中間也開始搭建起臨時舞臺。招聘人員陸續地到來，忙著張貼招聘信息的海報。我關切地看著這些剛剛貼上去的海報。展位前其他的求職者也靠攏過來，木然地望著海報，有些我認為是勇敢的人已經開始投遞簡歷了。我立刻擠到這些人的身邊，查看著放在桌子上、正在被招聘者閱讀的簡歷，弄清這些求職者是什么學校畢業的，什么學歷和專業，傾聽著招聘者問了什么問題，應聘者是怎么回答的，自己夠不夠資格投簡歷。然而，其中大多數是名校畢業的，我有點自卑了，失去一些求職的信心和沖動。這些人大多是喜歡慷慨陳辭，聲音洪亮，不顧忌身邊的求職者和招聘人員。我認為他們說的內容有點空洞，缺乏感情，似乎正在背書，而自己怎么也學不會這樣的，毫無羞恥地介紹怎么利用課余時間積極參加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社會實踐。最后，這些人的簡歷成功地被收下了，而我自己應該怎么說呢，不清楚也不想現在考慮這問題來增加此刻的緊張情緒。

所有的招聘信息已經都看過了，聽別人說的也夠多的了。這次招聘會，我主要奔軟件崗位來的，有個軟件公司是招VC++的，這家公司必須投；還有兩個與專業相關的電子公司也應該投；還有招微電子的，和我的專業也能牽上關系，但這方面所學只是皮毛、理論的東西。很為難這家公司是否要投呢。似乎可以的，有些人跟我差不多專業都投呢，但按情理來說，就這些所學的東西怎么能投呢。在我的內心深處似乎已經意識到這不是要不要投的問題，而是敢不敢投。這才讓我如此為難、痛苦，并且思想上劇烈的掙扎。

從計算機和電子的展位來回走了兩次之后，我意識到不能像先前那樣看看招聘信息，或者是聽聽其他人是怎么說，必須從猶豫、躊躇的狀態中走出來，必須開始投簡歷，為此，我決定不投那家要不要投簡歷的公司。

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一家公司收下重點大學本科學生的簡歷，又為何收下一個大專生的簡歷。

我選擇一家剛才發見沒有問很復雜問題就收下簡歷的電子公司，來到這家公司的展位前，已經有人正在和招聘者交談，兩旁站著幾個像剛才的我一樣缺乏底氣畏懼的旁聽者。等到前面的求職者快結束談話的時候，那幾個一直被我期待快點離開的旁聽者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用眼睛的余光能看到身后已經有人排在我的后面了，我不由緊張起來?！安豢赡芎鋈婚g沒有緣由地就離開求職者的隊伍。沒有放棄的余地了，否則會更加出丑。”而且自己也不允許自己這么做，前面的那個人簡歷成功地被收下了，惹來我心底羨慕和旁聽者羨慕的目光，輪到我了，我停住了腦海思想的活動。反而不緊張了，把事先從文件夾拿出來的、左手拿著的簡歷交給招聘者，鎮定地說：“我要應聘電子工程師。”那人是站著的，雙手接過我的簡歷，這讓我受寵若驚，他上身穿著雪白的襯衫，打著紫色的領帶，下身黑色的西褲，打著啫喱水、油黑發亮的中長頭發，整齊地向后梳著。他翻過黑白打印的、印有學校大樓彩圖的封面，第二頁是我的自薦書。那人突然發問：“你怎么抄襲別人的簡歷??？”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想了片刻，明白他發現了自薦書上忘記修改掉的同學名字。昨晚整理簡歷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簡歷上有同學名字，我是用他的簡歷作為模板的，左右為難是否應該用涂改液小心地磨掉了簡歷頁上的同學名字，再用水筆寫上自己的名字；因為這樣很明顯讓人看出來是篡改了名字，而時間顯然太晚了，外面打印店鋪已經關門了，重新打印這張印有同學姓名的簡歷是不可能了；結果卻忘記了自薦書上還有一個同學名字。對于最終還是被揭穿的小聰明，我故作瀟灑地側過臉淘氣地笑了，然后，那人又翻過自薦書看了一下個人簡歷，便嚴肅地說：“我們不能收你的簡歷。”他說完，我嚴肅、慚愧地接過遞回來的簡歷，轉身走了。走到遠離人群的操場上，避開別人的目光，回想起剛才那人說的話，頓時感到受到屈辱。然后，我把帶來的五份簡歷的自薦書全都撕下來，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里，我痛恨起那個人，不是因為自己當眾被人拒絕，而是意識到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求職以這樣的結局告終，內心開始對投遞簡歷產生無法掙脫的恐懼。

我的第一次正式求職就這么收場，和朋友碰面后，我生怕他問起今天面試情況，帶著沒有投出一份簡歷的秘密和求職的失敗和狼狽不堪回家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節。求職是失意的，但是還是要過節的，暫且將找工作的事情擱置在一邊，畢竟剛剛開始找工作。這一年的春節，多了一項快樂的事情，就是和“姐”電話聊天，話題自然離不開兩地的春節習俗。因而，今年的春節過得分外快樂。

春節剛過沒有幾天，我就忙著準備回校事宜，想早點和姐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