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曾子學派：以孝為本

曾子，名參，字子輿，是孔子著名的弟子之一，后世尊其為宗圣，列為配享孔廟的四配之一，其地位僅次于復圣顏淵。他在孔門中的地位是在歷史的長河中一步一步升遷的：唐高宗總章元年(668)贈封太子少保；唐睿宗太極元年(712)加贈太子太保，配享孔廟；唐玄宗開元八年(720)旌入十哲；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升為四配。但是唐代韓愈在談到儒家道統(tǒng)時沒有將曾子列入，宋儒卻極其重視曾子，朱熹認為孔子最賢的弟子顏回早逝，故只有曾參得孔子真?zhèn)鳎祆涑⒋硕瞬⑻幔骸敖倘酥?，亦猶是也，若孔子之于顏、曾是已?！薄吧w孔門自顏子以下，穎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無若子夏?！保ā端臅戮浼ⅰ罚?/p>

朱熹推崇曾子，原因是曾子與四書有密切關(guān)系，在他看來，四書乃是五經(jīng)之精華，《大學》又是四書的根腳。朱子認為《大學》分為經(jīng)、傳兩部分：“‘經(jīng)’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大學章句》）

曾子最主要的觀念是孝，提出“忠者，其孝之本與”，由此將孝與忠聯(lián)系在了一起。阮元認為曾子的忠乃是一以貫之：“事親、事君、事長、交友皆貴忠。”（《曾子注釋》）更重要的是，《論語·學而》載有他的所言：“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曾子為什么要強調(diào)忠？《論語·里仁》載：“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釉唬骸??！映?，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睂τ诤螢橹?？朱熹在《四書章句集注》中的解釋是：“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薄吨熳诱Z類》中載有他更通俗的解讀：“盡時須是十分盡得，方是盡。若七分盡得，三分未盡，也不是忠?！?/p>

對于孝，曾子提出了大孝、中孝、小孝之說，《禮記·祭義》載：“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yǎng)?！比绾螀^(qū)分這三種孝，曾子的解釋是：“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勞，大孝不匱。思慈愛忘勞，可謂用力矣。尊仁安義，可謂用勞矣。博施備物，可謂不匱矣。”

對于三者的區(qū)別，唐孔穎達在《禮記正義》中的解讀是：“‘大孝尊親’，圣人為天子者也。尊親，嚴父配天也?！浯胃ト琛?，謂賢人為諸侯及卿大夫、士?！湎履莛B(yǎng)’，謂庶人也?！?/p>

曾子所言被后世總結(jié)為孝有三：尊親、不辱、能養(yǎng)。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之人的孝都有高下大小之分，天子之孝為不匱之孝，諸侯、卿大夫、士之孝為用勞之孝，庶人之孝為用力之孝。

對于“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yǎng)”的觀念，公明儀曾向曾子請教：“夫子可謂孝乎？”曾子的回答是：“是何言與？是何言與？君子之所為孝者，先意承志，諭父母于道。參直養(yǎng)者也，安能為孝乎？”（《禮記·祭義》）曾子認為只是供養(yǎng)父母還算不上孝，君子所稱道的孝乃是在父母的意念還沒有發(fā)出的時候，就已經(jīng)提前揣摩到了，而后按照父母的意向去辦事。曾子自謙地說，他只是勉強不讓父母受饑餓，哪里算得上孝。

對于哪些行為屬于不孝，曾子又說了這樣一番話：“身者，親之遺體也。行親之遺體，敢不敬乎？故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zhàn)陳無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災及乎身，敢不敬乎？故烹熟鮮（一作膻）香，嘗而進之，非孝也，養(yǎng)也。”（《曾子大孝》）

身體是父母給的，所以行動時處處要表現(xiàn)出敬來，在閑居時不恭敬就不是孝，事君不盡忠不是孝，為官作宰不盡心盡力不是孝，和朋友相處不講忠信不是孝，戰(zhàn)場殺敵不勇敢也不是孝。那么什么是孝呢？曾子說：“君子之所謂孝者，國人皆稱愿焉，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謂孝也。民之本教曰孝，其行之曰養(yǎng)。養(yǎng)，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久，為難。久，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歿，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也?！保ā对哟笮ⅰ罚?/p>

可見能夠做到仁義忠信禮每樣完善，才是真正的孝。孝子也必然會有好的口碑，讓人們羨慕那一家有如此至孝的兒子，能夠光耀門庭的人才是孝子。但是做到真正的孝不容易，要想做到真正的孝子，就要長久地堅持自己的孝行。

曾子為什么如此強調(diào)孝的作用呢？他認為：“夫孝者，天下之大經(jīng)也。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衡之而衡于四海，施諸后世而無朝夕，推而放諸東海而準，推而放諸西海而準，推而放諸南海而準，推而放諸北海而準。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酥^也?！保ā对哟笮ⅰ罚?/p>

曾子認為孝才是天下最大的經(jīng)，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阮元在《曾子注釋·敘錄》中高度夸贊了曾子的觀點：“百世學者皆取法孔子矣，然去孔子漸遠者，其言亦漸異。子思、孟子近孔子而言不異，猶非親受業(yè)于孔子者也。然則七十子親受業(yè)于孔子，其言之無異于孔子而獨存者，惟《曾子十篇》乎？曾子修身慎行，忠實不欺，而大端本乎孝，孔子以曾子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yè)，作《孝經(jīng)》。今讀《事父母》以上四篇，實與《孝經(jīng)》相表里焉?！?/p>

魏源是系統(tǒng)研究曾子學派的第一人，他認為《曾子十篇》乃是曾子門人記曾子之書，魏源同時認為《大學》乃出自曾子，而《孝經(jīng)》是孔子特授曾子之書。對于孔子傳《孝經(jīng)》給曾子，魏源認為意義深遠：“抑又考古今言孝者，推舜為大孝，武王、周公為達孝，曾子為至孝。然曾子得曾皙以為之父，春風沂水，舞雩詠歸，同為圣人之徒，各由狂狷以造于中行，其天倫所遇之境蓋過于舜，而幾同于達孝之周公?！缎⒔?jīng)》嚴父配天之誼，惟夫子以韋布享王祀，上及先世，足以當之，而曾子亦其鄰幾者也?！保ㄎ涸础缎⒔?jīng)集傳敘》）

呂思勉在《先秦學術(shù)概論》中在孔子與孟子、荀子之間加入曾子一節(jié)，因為他認為：“孔門諸子，達者甚多。然其書多不傳于后。其有傳而又最見儒家之精神者，曾子也?！?/p>

楊寬在《戰(zhàn)國史》中認為對后世影響較大的儒家派別中有曾子學派，因為子思和樂正子春都是曾子弟子，《大學》《中庸》為曾子一派的重要經(jīng)典，《大學》講述的就是忠恕之道，子思是曾子的弟子，因此《中庸》強調(diào)的就是修身和忠恕之道?！吨杏埂吠瓶鬃訛橹潦ィ瑢淞⑷寮业澜y(tǒng)起到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