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獨謝早,伏久必飛高。
侯灣這一年考中了二甲進士。又因前年辦事雷厲風行,深得四川巡撫的賞識。得巡撫引薦,成為了戶部尚書的門生,在戶部留任。
這一年,仗著知州干爹這座靠山,薛曲開啟了他的中飽私囊。再加上鹽務上的厚利,薛知縣積攢了不少銀子。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西南邊陲戰事告急,朝廷發兵之際,糧草尚未備足。朝廷給四川巡撫也攤派了任務。軍需物資由各地稅收抵扣,不足部分朝廷另行運抵。薛曲利用這次機會,抹平了前面若干年的虧空。但欲望是無窮的,搞錢是會上癮的。他才不在乎外敵會不會攻打到他的縣,他只知道任何一坨肉從他手里過,他都要揩油。西南的冬天也冷,軍士們穿著薛知縣提供的棉衣凍傷了,這件事被總兵知道之后狠狠地參了一本。
薛曲知道,在巡撫管轄范圍內犯事,他干爹知州大人都能搞定,而且他也一定會搞定,畢竟他在那個任上的每一筆收入大頭都歸了知州。但這次栽在了總兵的手里,那就不是一個系統,雙方沒有交情。沒辦法,只好寫信去京城求助他的發小戶部侍郎侯灣。
薛曲在信中極力否認貪墨公款,大書冤枉二字求侯灣助。侯灣當時離開薛曲之前,深知他確實清廉,所以相信他所說的,以為這中間是有誤會。戶部尚書又非常新任侯灣,所以朝廷倒也沒有降罪。皇上也很憤怒,但當時的處境是剛剛入主中原,還得顧及各方勢力各方面子,只倒是薛曲乃戶部尚書的門人。
薛曲萬萬沒有想到,這場災難竟然就這樣一封書信就解決了,薛曲隱隱感覺到了侯灣的影響力。于是特別安排親信親自押運“炭敬”給侯灣,想借助發小的身份搭上侯灣的路子。其實,真當他是發小,就不用搞“炭敬”這種見外模式。
戶部尚書有意提拔侯灣,于是想放他到地方歷練,由想起他是四川巡撫所薦,于是就把他推到四川。四川原本沒有合適的空缺,戶部一紙調令將原布政使調了廣西按察使,侯灣成了四川布政使。
借發小的威,發自己的財。錢多門路多,薛曲居然也在京官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于是神不知鬼不覺成了按察使。
同僚數載,四川巡撫母親仙逝申請丁憂,朝廷讓戶部報候補人選。戶部尚書力薦侯灣,本以為十拿九穩只等皇上御批。結果薛曲的銀子居然送到了太監總管的手上,于是升任四川巡撫。
權越大,受害者越眾。
上行下效,四川官場沆瀣一氣,能像侯灣這樣有堅守的寥寥無幾。有錢能使鬼推磨,結果就出現了科考舞弊案。花錢就能買到提前買到考題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即使是公開的秘密,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門路。當地有個學子的姨媽在侯府當傭人,侯灣和四川學政是連襟。侯夫人和姐姐走動得勤,而且原本也都不是世襲富貴人家,所以侯府的傭人還是學政府里的人介紹的。這位學子的姨媽,剛好是學政夫人的貼身丫頭的堂嬸,于是就以為能走通這條路,結果被學政夫人大罵一通。原本也該死心,結果學政衙門有個跟班剛好就是賣題利益鏈上的一個核心人物(大人物身邊的小人物很關鍵)。而且此人對這個貼身丫頭傾心已久,便告知了門路及價碼告知了她。于是該學習借錢湊夠了銀子,通過姨媽轉手這個丫頭,再去某某客棧找掌柜的買“對聯”。不過年不過節的,你道是真買對聯呀。
放榜的那一天,學子們發現有個屠夫的兒子文墨不通居然榜上有名,而自己名落松山,于是將此事告發出來,宣起了一場官場大波。學政本不隸屬巡撫,是獨立負責各省學業事宜,因此薛曲居然作為協辦大臣,輔助禮部尚書審理此案。
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都參與了此事,受到各種懲罰倒也不冤。布政使侯灣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此事,只是順著這個學子摸到了侯府女傭,結果巡撫大人屈打成招,讓這個女傭一口咬定是他的發小侯灣主使的,錄了口供,結案上奏。
原本侯灣可以借戶部尚書的渠道申冤。但那些真正犯事的人早就行動了,太多的人求情。本來此案就讓皇上震怒,再加上這么多人都在求情,在皇上看來都是包庇那些污吏。
學政大人斬立決,其他大大小小官吏充軍的充軍,發配的發配。布政使罰沒家產,發配XJ,永不敘用。
薛曲走了一下過場,沒有真的帶人去抄侯灣的家,因為他知道,沒多少銀子。不過按察使家里查抄出來了東西,一半運到薛曲私宅,一半運到巡撫衙門清點,然后將其中的三分之一記在了侯灣的頭上。
難道主審的欽差大臣會讓他這樣目無王法嗎?原來,薛曲將自己的九姨太送給了這位禮部尚書,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出門了。
發配邊疆的頭天夜晚,這位巡撫薛大人去牢里看了他這位發小。換作以前,他一定會帶著好酒好菜,說著諸如“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家人,也一定會想辦法求皇上赦免你”這種連他自己都騙的鬼話。而他什么也沒帶,什么也沒說。
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侯灣知不知道是這位薛大人加罪于他!畢竟真誠的人把別人也想的沒有心機。
再假如他知道是這位發小的坑害,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是因為自己的科考成績比他好?還是因為得到的萬民傘比他多?哎!別說侯灣不知道,恐怕薛曲也說不清吧。
最后薛曲只是看了一眼,又像是想得瑟點什么,卻什么也沒得瑟,離開的時候帶著那皮笑肉不笑的偽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