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心
- 劉宋天下
- 我是落幕年華
- 2750字
- 2024-07-22 14:33:46
普通士卒或許不清楚,眾人乃是軍中將領、桓家親信,一瞬間就明白了,桓謙這是拋下軍隊,獨自一人逃亡了。
營帳外的幾人,自然不愿等死,也都分頭四散而逃,各自找尋出路。
“你要去干什么?”
“里面還有許多封投效的書信,我去將其焚毀,免得落到晉軍手中。”
年紀略大的男子,拉住那個想要走進營帳中,焚毀書信的年輕人。
“為何要焚?就是要借晉軍的刀,殺了這群首鼠兩端的官員豪強。”
年紀略大的男子咬牙切齒的說完,隨后,拉起身邊這個年輕人,轉身而逃。
軍中將領,大多不戰自潰,各營士卒更是亂作一團,四處奔走,爭相逃命。
掉入河中溺斃者,被晉軍斬殺者,以及自相踩踏而死者,數以萬計。
“隨我擒殺桓賊。”檀道濟砍翻幾個攔路的賊人,振臂高呼,帶著眾人直奔桓謙營寨。
他之所以爭當先鋒,就是為了立下擒殺賊首的大功。
當檀道濟率軍輕易攻破桓謙的中軍大營,心里頭頓時生出一股不妙的念頭。
他急匆匆的沖進營帳內,發現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座黑漆為底,上繪彩色花紋的案幾。
檀道濟臉色冷了下來,快步走上前去,瞥見案頭還有一摞書信。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展開瀏覽,看完之后,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雖未擒住桓謙,卻抓到了城內官員與其勾結的證據。
“將這些書信收好,此乃吾等之功勛。”
說完,檀道濟抹了一把臉上黏糊糊的血跡,徑直走出軍帳。
在后面統率大軍的劉道規得知桓謙已經逃亡,思忖片刻后,直接說道:“桓謙窺伺荊州已久,絕不會就這樣輕易逃走,他定是去投奔江津的茍林,妄圖與我軍再戰。”
“我軍突襲而至,各營寨皆是潰兵,桓謙急于逃命,定然會走水路。”劉義之也開口說道。
當然,猜測歸猜測,劉道規隨即下令,讓劉遵派遣舟船從水路追擊,參軍曹仲宗率人從陸路追殺。
枝江一戰,桓謙部眾或逃或降,幾乎全軍覆沒。
而屯兵江津的茍林,沒過多久,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將軍,劉道規攻滅桓謙,所帶軍馬必定不少,不如我軍趁機襲取江陵城。”
帳中有人提議,直接發兵江陵,趁機奪取城池。
茍林沒有說話,而是冷冷的瞪了那人一眼。
自己本來就是幫幫場子,敲敲邊鼓的,如今又劫掠了這么多財貨,現在不走,還等什么?
難道真的要和晉軍死磕,給別人做嫁衣。
于是,早就整理好輜重的茍林,一聽到桓謙大軍敗亡的消息,立馬領兵跑路,溜之大吉。
可憐的桓謙,此時正和幾個心腹奮力劃船,打算投奔茍林。
江陵城中,此時也是人心惶惶,畢竟不少人都與桓謙有所勾結。
如今,外患已除,只怕下一步就要輪到他們這些,搖擺不定,兩頭下注的墻頭草了。
此時,劉道規也有些犯愁,案幾上的這些書信,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寫了什么。
能與桓謙有書信來往的,不是江陵城中的將佐官吏,就是地方的豪強望族。
若是真的追究起來,只怕會殺的人頭滾滾。
其中,有的人是桓謙的死忠,有的人純粹是為了保全自身,與其虛與委蛇。
要是不分青紅皂白,將這些人全都殺了,只怕自己名聲也要受損。
“諸位有何看法?”劉道規看向諸將,緩緩開口問道。
“末將以為,這些人今日既然能與桓謙暗通款曲,明日便會與其他人勾結。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將其全部殺掉。”
參軍曹仲宗身上的血跡還未擦干,語氣兇狠的說道。
檀道濟也想起身進言,畢竟這些書信是他找到的,若是就這樣輕易的放過這些人,到手的功勞豈不是又飛了。
就在他將要起身的時候,下意識朝著劉義之的方向瞥了一眼,見其眉頭微皺,似乎對剛才的話有所不滿。
于是,檀道濟又壓住了心中的念頭,打算靜觀其變。等摸清眾人的態度,再做打算。
想到這,他又朝著劉義之那個方向望了一眼。
“若是大開殺戒,只怕這城中人人自危,畢竟這件事牽連甚廣。”
司馬王鎮之則是出聲反駁曹仲宗方才的建議。
“不如殺幾個與桓賊親近的人,以作震懾。”
劉道規搖了搖頭,不太認同這個建議。
“書信一事,要么全殺,要么全都既往不咎。”劉義之也緩緩開口說道。
他的腦海中想起了官渡之戰。
當時曹老板的手下,也給袁紹偷偷送去投效的書信。
曹老板獲勝之后,則是一把火將信件燒掉,以此來表明自己既往不咎。
在劉義之看來,曹老板這么多疑的一個人,怎么可能不看這些書信。
將他的行為,無非是表明一個態度問題,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不再追究。
畢竟,剛剛經歷一場大戰,一切都要以安穩為主。
雖然暫時不說什么,但他可以等到權力穩固之后,再秋后算賬。
于是,劉義之繼續說道:“桓謙敗亡,茍林潰逃,盧賊卻隨時都有可能率領大軍,來奪取荊州。”
“若是現在大開殺戒,這些人在江陵盤根錯節,一時間不能清理干凈,剩下的余孽定會孤注一擲,死心塌地的投靠盧賊。”
“不如效仿魏武故事,將書信付之一炬,待到荊州安定之后,再慢慢與這些人計較。”
劉義之話語剛落,檀道濟也趕忙起身說道:“茍林潰逃,焉知他不會回返,桓道兒此時還在義陽郡作亂,盧賊又隨時都有可能來犯我荊州。”
“末將以為,應當謹慎行事,待到平息禍患,安定之后,再有所動作。”
眾人都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劉道規心里也有了權衡,緩緩開口說道:“外患未除,當謹慎行事,我欲將這些書信付之一炬,以安眾心。”
堂內諸人見劉道規主意已定,即使心里面覺得這樣處理太過仁慈的,也只能無奈離去。
劉義之則是起身拿起案幾上的書信,一封一封的看了起來。
如果不整治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就是對那些忠貞之士的不尊重。
就算現在為了大局,暫時放過他們,等到日后也要好好的與其算一算。
看到劉義之麻利的動作,眾人前腳剛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拆開書信,劉道規不由得笑出聲來。
“如何,信中都說了些什么?”
劉道規也被勾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叔父之前沒有看過嗎?”
劉義之以為劉道規已經翻閱過這些書信了,不過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真的還沒有看。
“唔,不外乎是一些向桓謙表忠心的話語,亦或者與他約定里應外合,謀取江陵之類的……”
沒有外人在,劉道規放松了下來,不再緊繃著身體,刻意保持挺拔的身姿。
“嘿,這個虞熙子竟然大言不慚,要帶領部曲潛入城內,襲擊刺史府。”
劉義之看到落款為虞熙子的這封書信,不由得譏諷道。
這是在致敬當年北府軍眾人,起事時的做法嗎?
“這個虞熙子,我倒真沒有印象。”
劉道規想了一下,發現腦海中沒有這個人的絲毫信息。
“應當是個鄉間豪強吧。”劉義之開口說道。
自己叔父鎮守荊州五六年,凡是有些地位的士族豪強,應當都有印象。
很明顯,這個虞熙子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家伙,也不知道他怎么搭上了桓謙的路子。
也是,只有這樣的人,才敢在信中寫的如此露骨,一點也不含蓄。
哪里像江陵城內的那幾個大族,書信落款既不是當家人,信中的話語也很曖昧。但又絲毫沒有提及充當內應,投靠桓謙的字樣。
反正就是一個意思,他們曾經受到桓家恩惠,心里仍然存有感激,若是有機會,也愿意報答。
雖然嘴上說著報答,但信中又沒有給出具體的承諾,或者說愿意響應起兵等。
“呵呵,這群人深諳明哲保身之道,豈會輕易落下口實,更遑論在書信中留下把柄。”
劉道規聽完劉義之的吐槽,不以為意的笑道。
這也是他決定暫時不追究的原因,有些事情,為了大局安定,只能裝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