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柳紅遇到的這個小乞丐就是流浪兒小燕子,知道了她的大致情況,兄妹倆都生成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只不過這小姑娘的遭遇比他們更可憐,他們起碼曾經有過溫暖的家,有父母的疼愛,就算落難的時候還能兩兄妹相依為命,可是小燕子不僅不知道父母是誰,連自己姓什名誰都弄不清楚,那就更別提什么親情之類的了。于是兄妹倆收留了她,要她跟著他們一起住進大雜院。
“你既然是無家可歸的,倒不如跟我們一塊住進大雜院吧。”柳青熱心地對小燕子說。
小燕子有點遲疑,她不是不相信他們也不是不想去,可是過去的好幾次經驗都是好心人想收留她,可是家里的人卻大力的反對,反而讓那好心人為難極了。
“你不必擔心,那兒都是一些像我們這樣無依無靠的人,大家相幫著過日子,絕對沒有人會嫌棄你。”柳紅畢竟是女孩子比較細心,消除了小燕子心頭里的顧慮。
“你們真的愿意收留我?”
“我們就是要你搬過來和我們一起過日子,還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如果不愿意也不會這樣對你說啦。”柳青豪氣地道。
小燕子很是感動,終于露出明媚的笑容:
“謝謝哥哥姐姐!”
“哎,什么哥哥姐姐的,喊我們名字就可以了,我叫柳紅,他叫柳青,是我的親哥哥。”
“來,咱們走吧。”柳青架起已經收拾好的東西,對兩個女孩子說。
“嗯!”遇上了柳家兄妹,小燕子從此擺脫了流浪的生涯,終于第一次查找了屬于自己的家。
大雜院位于狗尾巴胡同,原屋主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是一對善心人,很熱心地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后來這里的成員越來越多,老夫妻也去世了,大雜院就成了大家共有的棲身處。
小燕子來到了大雜院,成為了這里的一員,過上了相對穩定的生活,她生性活潑,熱心,大雜院里的老老小小很快就很喜歡她了。平時她會跟著柳青柳紅去賣藝。一開始,她是一點武功都不會的,后來見柳青柳紅這樣表演實在是太有趣了,更重要的是能夠賺錢,于是她提出要學,老是纏著大雜院的顧師傅要他傳上兩手。
“你一個女孩子干嗎學武功?”大雜院里的樸奶奶特別喜歡小燕子,但是不怎么贊成一個女孩子動手動腳、舞刀弄劍的。
小燕子理直氣壯但又帶有點撒嬌意味地對樸奶奶說:
“柳紅也是女孩子啊,她也會武功。更何況啊,女孩子更應該要會武功呢,那樣才不會讓人家欺負。我以前就是因為不會武功才會被欺負得那么慘。記得有一年冬天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我只有一件單衣冷得不得了,最后去一家人的后院里偷點柴火,誰知道柴火沒有偷到,還讓人家狠狠的打了一頓,不過也好,疼起來就不覺得冷了。”她搖搖頭,再說:
“不提倒霉的事情了,總之啊,小燕子只有學了武功才能賺多點錢,賺了錢才能買好東西給奶奶你吃啊。”
一番話聽得樸奶奶又是心疼又是愛憐。
在大雜院里生活,小燕子是快樂的,雖然她在靜逸庵的日子也很快樂,但是那對于她來說畢竟太短了一點,而且她小時候就經常抱怨靜逸庵的生活太無聊了,而現在,她不僅有許多爺爺奶奶還有許多像小虎子、寶丫頭那樣的弟弟妹妹,有顧師傅有柳青柳紅,每天都是數不盡的歡笑,雖然因為貧窮偶爾還是會有傷心無奈的事情發生,可是比起流浪的七年生涯,這里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天堂了。
但在她的心頭,特別到了晚上,總會有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感受縈繞在心頭,那是什么感受呢?一種類似失落的感受。因為她自幼沒有父母,從來沒有享受過親情的溫暖嗎?可是現在她已經擁有很多關心自己的人了呀。她究竟還需要什么呢?只有到了這種時候她才會嘲笑自己真是笨笨的,自己的事情都會弄不清楚。幸虧她的性格是相當粗枝大葉的,所以也不會鉆牛角尖,如果實在想不通,就干趣地把這個問題撇開。
在小房間里復習了一下師傅教的招數,小燕子洗了臉,見寶丫頭已經安穩入睡了,自己還沒有睡意,就靜靜地坐在了床頭以免吵醒了小孩子,抬頭看見窗外掛在天空中的月亮又亮又大,那種失落的感受又隱約涌上心頭,她嘆了口氣,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明天還得跟柳青柳紅去賣藝賺錢呢,還是早點睡吧。”躺在寶丫頭身邊,閉上眼睛之前,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再看了個月亮一眼。
......
御駕隊伍在眼前浩浩蕩蕩地經過,那頂金碧輝煌的小轎子也在隊伍里面,小燕子興奮極了,終于股起勇氣推開人群沖到隊伍里面,停在那頂轎子前面,整個隊伍都停下來了,侍衛沖過來要拿她,她拳打腳踢地把他們都打倒了,連當朝的干隆皇上都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干瞪著眼。于是,她對著那頂轎子喊:
“五阿哥!你快出來讓我見見真面目,七歲那年有個不知好歹的家伙說我這一輩子連你的衣裳都摸不著,我倒要摸給他看看。”
轎子里傳出一把清亮好聽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
“你甭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叫小燕子就可以了。”
“小燕子?啊!難道你是那個捏小草人的大眼晴小姑娘嗎?”問話的聲音帶著笑意。
“啊?你怎么會......?你是那個大姨的兒子啊?”她還記得那個好心請她吃面條還給了她點銀兩的那個阿姨。
“不,她是我的奶娘。”
“喔,哎,你那么多廢話干什么?!你快點出來讓我瞧瞧你長了個什么模樣!”
“看了又如何呢?”
“看了...看了以后?...看了以后你就跟我走!”小燕子考慮了一下,對轎里的五阿哥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他跟自己走。
“......好的。”那小皇子考慮了一會兒居然答應她了。
“大膽!”轎簾正要拉開,要燕子都已經能看到那五阿哥白皙又細長的手指,突然一聲婦人的喝斥在耳邊雷鳴般響起,小燕子一驚,見一老婦人站在眼前,威嚴地盯著她。
“你是誰?!”她也不甘示弱,大聲地吼回去。
那個老婦并不回答她,目光嚴厲,隨侍在旁的一個嫫嫫趁她不注意將她一推倒地,小燕子摔了四仰八叉,疼得閉上了眼睛,大聲嚷嚷: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推你姑奶奶!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我是柳紅!你這只小懶豬,誰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水到滾在地上的。”
感受到有人在搖晃她,小燕子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見柳紅正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我做夢了啊?”
“你做什么夢了呀?喊得聲音那么大。”
小燕子抓抓頭,竟想不起來了。睡在一邊早已經被她吵醒了的寶丫頭笑著說:
“我聽到小燕子姐姐老喊著什么跟我走跟我走的。”
“是嗎?連我都忘了。”小燕子努力去想,卻什么都想不起來。
“好了,別去研究什么夢里的事情了,如果你今天還想去賣藝的就趕快起床梳洗吧,不然就晚了。”柳紅拍拍她的肩膀出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我應該記得的。”小燕子嘟嘴,繼而又把腮幫子弄鼓鼓的。
“嘻嘻!”寶丫頭見她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小燕子笑著把眼一瞪:
“笑什么笑,我搔你癢啊!”說著立即行動,弄得寶丫頭連連求饒,直到柳紅的聲音再次響起才放過了她,也沒有再去回憶那個奇怪的夢了。
一大早伺候主子起床,剛把床帳錦幔掛在兩頭,小桂子卻意外發現永琪竟坐在床上愣愣地出神。
“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嗎?要奴才去把太醫請來嗎?”
永琪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來,微笑著對他說:
“不用了,我沒有事,只是昨完做了個怪夢,現在卻怎么都想不起來...算了,不想了,今天......”
“奴才知道了,吳公公剛才還傳了個消息來,說時間定在未時,四阿哥和小章子都會一起去。”小桂子道。
見小桂子會意,永琪也就不再多說,反正上課那會事他也沒怎樣放在心上,反而有一道算數題他答應了爾泰要盡快把它的答案算出來。
“那就拿我的衣服過來吧,耽誤了上上書房就不好了。”一向都是他最早到書房的,因為在紀師傅來之前,他總會復習一下上次的課,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
“喳!”
從密室里出來,四阿哥見弟弟似乎在念念有詞,即使剛才吳太監給他們上課的時候,他也顯得有所思的樣子,不禁覺得奇怪,于是問道:
“永琪,莫非你上這種課也上出心得來了?”隨侍的太監小章子聽自己主子這樣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后慌忙掩飾,緊張地看了一眼五阿哥。
永琪卻沒有在意這種小事情,聽到四哥發問,他才回過神來:
“四哥,什么事?”
“什么事?我問你是不是讓吳太監教出心得來了,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聽哥哥這樣一說,永琪的臉微微泛紅,正色道:
“哪有,我心里想著一道算術題,正在想它的計算方法,那道題很難但很有挑戰性。”
四阿哥永城一拍額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算是服了這個弟弟了,在吳太監有聲有色地傳授人倫之道的時候,他竟然在想算術題的解法!
“你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有什么好說的呢,我覺得那種事情只要了解就好了,沒有必要深入地去探討吧,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學習才是最重要的。”永琪認真地對哥哥說。
“唉,我知道,皇阿瑪就是欣賞你這個個性。”四阿哥最終了解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沒有把下半句話說出來,就是干隆雖喜歡永琪一心在學習上,心無旁念,但是在極偶然的時候也會覺得這孩子少了點情趣,挺古板的。他認為永琪的聰明伶俐都像他,就只有這點不一樣了。誰都知道干隆是有名的風流天子。
兄弟倆就繼續會話著往前走,小章子和小桂子也各自跟在自己主子的身后。突然,迎面走來一群人,他們定睛一看,立即行禮:
“永城恭請皇額娘金安,皇額娘吉祥!”
“永琪恭請皇額娘金安,皇額娘吉祥!”
“奴才小章子/小桂子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原來是四阿哥和五阿哥啊,起來吧。”
皇后不是去世了嗎?其實這個皇后就是原來的嫻貴妃,她姓葉赫那拉氏,在干隆登基之前是寶親王府里的側福晉,后來成為嫻妃,而后再封為嫻貴妃。在富察皇后去世以后三年,生下了十二阿哥,她一向就討太后老佛爺的歡心,這么一來太后就以‘中宮不宜久虛’為由要求干隆把她立為皇后。干隆雖然心里不大樂意,可是清朝的皇帝講究孝道也不便違逆母親的意思就答應了,可是在他心里是沒有人能代替英綺而成為皇后的了。由于這個原因他對皇后一直還是淡淡的,使這位個性好強的皇后忿忿不平。
“你們這是去哪啊?”
“回皇額娘的話,我們正要回書房。”
“挺用功的嘛,很好,大清朝的福氣,去吧。”
得到這話,兩位皇子如蒙大赦,打了個千兒帶著各自的奴仆去了。
皇后看著永琪遠去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回到了坤寧宮,皇后揮退了一干奴才,只留下了她的心腹容嫫嫫。
“真是讓人覺得氣憤,皇上以前一心想立嫡子,如今我成了皇后,十二阿哥就是嫡子啦!可是呢,皇上卻還是依舊那么寵著那個五阿哥!”
“當初確實是奴婢大意了,只想這那個七阿哥是個禍根子,沒有再多考慮。”
“這也怨不了你,誰想得到事情會是這樣呢。真可恨!一個賤婢的兒子竟那么風光得意!”皇后氣憤地坐下。
容嫫嫫一轉眼珠子,附在皇后耳邊說:
“娘娘也別著急,雖說現在他長大了,不能用舊的那套法子,但是還是可以從旁下手,老盯著他,總能搞些事情出來,讓他早晚失掉皇上的歡心。”
皇后看了容嫫嫫一眼,沉吟地點頭。
永琪興沖沖的帶著小桂子在踴道上跑,在御花園查找了等候多時的爾泰。
“爾泰!”
“給福二爺請安!”
爾泰示意小桂子起來,才對永琪說:
“哎呀,我的五阿哥,你怎么才來啊。”
“你先別抱怨,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永琪興奮地說。
“什么好消息?”
“嘿,那道算術題我昨晚終于研究出來了,到時候師傅一定會嚇一跳!”
爾泰一聽,果然喜上眉梢,這道題可是讓師傅也眉頭打結的,當時他立下了軍令狀說半個月之內一定會把結果算出來,就和永琪研究起來,眼看日子近了,還是沒有頭緒,就怕到時候要丟人了,沒有想到五阿哥最終還是挽救了他的面子。
“真的假的?這關系到我的名譽啊?”
“我騙你干什么,你看這正弦和余弦......”永琪拿出算術本子把草稿指給爾泰看,爾泰一拍腦袋,嚷嚷:
“對啊,只要想通了這一點就好辦了!”他一個興奮一把摟住永琪道:
“五阿哥,你果然是千歲千歲千千歲啊!”
小桂子見他失儀,輕咳了兩聲,爾泰察覺了,忙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永琪,就是因為平常感情好得想哥倆一下子就把忌諱給忘了。永琪倒沒有在意,開心地道:
“那你該怎樣謝我?”
爾泰認真地考慮以后道:
“這樣吧,找個機會你能出宮的時候,我帶你到琉璃廠那去溜達溜達。”
“那一言為定啦!”
沉溺在愉悅氣氛的兩個大孩子沒有注意到在御花園陰暗的一角有一個鬼魅般的人影晃動而過,唇邊露出陰險的笑容。
回到了景陽宮,永琪像平常那樣練琴和練書法以后才上床睡覺。小桂子伺候他更了衣,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問道:
“主子,你今天對四阿哥說你一心在學習上,沒有心思去考慮那...那個問題,是真的?”
永琪聞言,略感奇怪地轉身,看著小桂子道: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小桂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訕訕地笑道:
“也沒什么,奴才只是在想以后的主子娘娘會是怎么樣的呢?哈哈,隨便想想而已。”
永琪聽了,撲哧一笑,道:
“皇子不急太監急啊?”
“哈哈,奴才的好奇心強,主子你能告訴奴才在你心目中將來的福晉應該是什么模樣的?你說出來奴才好給你留意。”
“傻瓜,我的婚姻大事還不是皇阿瑪做主的,你替我去留意有什么用?況且......”他頓了一下子,才繼續說:
“況且我自己也說不出個準來,但是如果真的能讓我自己挑,我想要一個真心喜歡愛新覺羅永琪的人。”他說著,有點走神,再補了一句,可是輕得像自言自語:
“真的,這樣的人能有一個也足夠了......”
小桂子聽不懂,疑惑地道:
“主子,您的話奴才聽不懂,以后你能有很多的福晉,即使皇上挑的不合你的意,你還是可以自個選喜歡的,而且無論是那位福晉,她都會真心喜歡你的啊。”
永琪搖頭,嘆道:
“你錯了,她們喜歡的多數會是五阿哥。”
“啊?!”小桂子越發讓永琪弄糊涂了:
“五阿哥不就是主子你嗎?這跟你所說的條件有什么差別?”
永琪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會懂自己的意思,只好說:
“算了,你不明白也不要緊。”
小桂子無奈,只得像往常那樣為永琪弄好簾帳,在外間守護。
等床簾隔絕了外間,永琪才輕聲道:
“你不會明白,永琪和五阿哥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