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在常秋云耳朵里并沒有起到贊美的效果,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殺人犯在別人的嘴里可能有著更加不堪的面目。
她沒抬頭,依然盯著紅色字體,心里疑惑,難道他找自己就為了給自己看這個。
雖然她根本不感興趣,但是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一點,她獲得了某種程度的自由。
“我還給你帶來了這些。”李指從隨身一個斜挎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就像弟弟家里衛生間架子上擺放的那些小瓶子。
有次洗澡,弟媳張育新拿出好幾個小瓶子,告訴她哪個是洗發水,哪個是沐浴露。
那些都是張育新從自己上班的賓館里偷偷拿出來的。
李指把這些瓶瓶罐罐一股腦地塞進常秋云懷里,還特地挑出一瓶,指著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說,“這可都是世界名牌,我兒媳婦經常用,你也用用,顯年輕,臉上沒褶子。”
李指嘴里說著,手不經意地碰觸到常秋云的手。
常秋云跟觸電似的,猛的縮回手,瓶子罐子掉了一地。
“哎呀,這可是好東西,怎么都掉了,年輕人都用這個。”李指趕緊蹲下,把散落一地的小瓶子又歸攏到一起,抓起來,塞回到常秋云的手里。
小瓶子都沾上了被雪水浸濕的泥土,冰涼,常秋云露在外面的手指尖被凍紅了。
李指露出心疼的表情,拿起她的手來要給她揉搓,常秋云瞪大了眼睛,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站起來,那些小瓶子再度掉到了地上。
有一個棕色的瓶子滾了好遠,在一個穿紅羽絨服的小女孩腳邊停住,小女孩撿起來,拿著瓶子咯咯咯的笑,她的媽媽一把打掉她手中的瓶子,“什么臟東西,都要撿,上面全是細菌。”
常秋云站在那里看著這一切,腦子嗡嗡的響。
她沒看李指,只丟下一句,“我得走了。”
拔腿就往公園門口走。
很快,李指的聲音追過來,“其實,我都看見了。別假清高了……”
常秋云裝作沒聽見,但是明顯的,她的腳步變得雜亂無章。
她不想聽到李指接下來的話,她開始狂奔。
雪這時真的停了,公園通往出口的甬道上鋪著防滑的花型磚,但是有一小截卻鋪上了光潔的石材,薄薄的一層雪蓋在上面,地變得更滑了。她剛踏上去,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李指的聲音又追過來,她聽不清,也不想聽,只覺得聲音越來越近。
她掙扎著,踉踉蹌蹌爬起來,又再度摔倒。
旁邊有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女人想過來扶她,常秋云擺擺手,拒絕了幫助,她的臉色肯定很難看,那女人看她的眼神透出驚訝。
她喘口氣,爬起來,并沒有放慢速度,一瘸一拐地往公園門口快步走去,她希望把李指和他想說的話都甩掉,不要黏著她。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竇金一行終于到了小鎮。
他們預定的是上腳下的民宿,其實,就是當地村民利用自家院子開的農家樂。
盛夏時,這里的風景應該不錯,以至于山腳下的民宿不少,現在正值冬季,幾乎沒有游客,好幾家都緊閉大門。
這家民宿的老板娘大姐開朗熱情,幫他們搬東西,爽朗的笑聲傳了整個院子,讓這個清冷的冬天多了幾分熱絡的氣氛。
大姐好奇他們為什么大冬天跑到山里來,他們自己在冬季都不會住在這里,而是到鎮子上的樓房里去住。
竇金住在二樓,同來的一個年輕女孩住到另外一個房間,和下午再過來的另一個場記住一個屋,落單的竇金意外的自己享用一間。
她在房間里修整行裝。她拿的東西不多,所以沒帶皮箱,只拿了幾件換洗內衣,還有簡單的洗漱用品。
她往出掏的時候,發現那支正紅色口紅也躺在包里,她不記得自己把它裝進去了。
她拿起口紅,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涂上,因為昨晚休息不好而黯淡的臉色被瞬間點亮,有了血色,她把帽子摘下來,帽子里的頭發被壓扁了,緊貼在頭皮上,她又把帽子戴回去。
她把東西規整好,拎起房間的水壺,壺是空的,她提上水壺往外走。
剛出門,就碰上了也從屋里出來的張添。
原來,他就住在隔壁。
她抬頭的那一瞬,正好和他的眼神對視。
他輕快地瞥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又移回到她的眼睛,但是眼神里多了欣喜和好奇,這一點點微弱的變化被竇金捕捉到了,她下意識的舉起手,像是瘙癢,手指暗暗地去抹嘴唇上的紅色,“挺好看,我說郭,你笑起來很甜!”
一團火隱隱地從雙頰燒起來,竇金沒答話,只輕一低頭,略過他,快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