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做了個夢。
夢里,是年幼的她。
“阿娘,我不要做刺繡,知意的手扎的好痛。”小小的知意抱著侯夫人的腿哭。
侯夫人一把將其推開,怒其不爭:“你若是不學(xué),侯府如何才能在世家面前抬得起頭。”
“我崔家也是名譽天下,怎的就生了你這么個琴棋書畫樣樣學(xué)不會的?”侯夫人伸手抵著她腦袋戳。
“你再不聽話,我還不如和你阿耶和離,嫁給城外商賈算了!”
崔家祖訓(xùn):崔氏女不嫁商賈不為妾。
小知意不敢再哭,抽噎著擦干眼淚。
“阿娘不要生氣,我學(xué)。”
到底是自己懷胎八月有余生下來的骨肉,侯夫人嘆氣,蹲下來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虞兒乖,只要這些學(xué)好了,以后就輕松了。”
……
不輕松的,母親,我好累。
春去秋來,一年復(fù)一年。
“這沈忱奉昭回朝,就怕是要有大事發(fā)生吶。”
小柳虞學(xué)著母親模樣給聊天的夫人們奉茶,因為好奇她們聊天的內(nèi)容,大眼睛滴溜滴溜打轉(zhuǎn)。
“虞兒,”侯夫人喚她,“夫子來了,回去吧。”
小柳虞乖乖行禮:“知曉了,阿娘。娘子們慢聊。”
眾人笑著和她揮手,目送人越走越遠,七嘴八舌開口。
“真乖啊。”
“是啊是啊,這規(guī)矩也學(xué)得不錯。”
“要是我們家那個也這般懂事就好了。”
“還是夫人會教孩子,還真不愧是崔家的啊。”
侯夫人捂嘴輕笑,謙虛道;“哪里哪里,孩子打小就乖。”
轉(zhuǎn)角旁,小柳虞感受到身后的注視消失后,才放松地長舒一口氣。
行至半路,一顆蹴鞠突然從府外越墻而入,砸到墻角那棵梧桐樹。
小柳虞四處張望,確定沒人才好奇地走近。
這蹴鞠通體紅色,竟還是用金絲縫制的!
小柳虞心中詫異,正準備去找東西將它打下來,卻是一陣風(fēng)來,將它吹了下來。
正好落入小柳虞懷中。
小沈淵翻上墻正好看見這一幕。
少女發(fā)絲隨風(fēng)飄揚,因為蹴鞠落入懷中,呆滯的模樣萬分可愛。
小柳虞摟緊懷中的蹴鞠,仰頭問他:“郎君,這是你的嗎?”
小沈淵點頭:“是!是我的。我非有意之舉,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小柳虞:“未曾。”
“我將它還與你,郎君接好。”
小柳虞使出全力把蹴鞠往上拋,它聽話地落進小沈淵懷中。
“多謝這位娘子,改日我隨母親登門拜訪!”
小沈淵舉著蹴鞠揮手揚言,跳下院墻。
剛反應(yīng)過來的小柳虞愣愣地補上回答:“好。”
梧桐落葉卷秋風(fēng),玉釵起,金井波瀾久不絕。
……
床上的柳虞眉頭輕蹙,她似有不安,微微張開的唇瓣急切地在喚什么。
沈淵不曾歇息照顧了她兩日,才在碧荷的勸說下趴在床邊假寐,忽的聽見一聲聲“亦聞……”
他頓時醒神,連忙握住柳虞的手。
“我在,知意,我在!”
眼淚如決堤的河流,糊住了沈淵的眼。
淚眼朦朧間,一只纖細的手輕輕替他將淚水逝去。
柳虞醒了。
她摸著眼前人的臉龐,扯出笑:“我們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怎么又哭了呀?”
沈淵哭得更狠了。
瞧他那一副泣不成聲的模樣,柳虞明明自己眼里也含著淚,還是笑著去給他擦眼淚。
“別哭了,沈郎君這般小孩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沈淵掛著淚抬眼:“你若是再不醒,我也沒日后了。”
他怨婦般的語氣逗笑了柳虞。
沈淵三兩把擦干淚,小心翼翼地扶起柳虞,哄道:“我讓張玖再來給你瞧瞧。”
“好,”柳虞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沈淵瞧,“聽你的。”
沈淵這幾天一直作女子打扮,裝成沈姝的婢女。他不會女子的挽發(fā)插釵,不過除了第一日是披頭散發(fā)地來,后兩日都是碧荷給他做了簡單的發(fā)髻。
這會反應(yīng)過來,沈淵被她盯地羞惱,逃也似地出門。
柳虞忍俊不禁。
真可愛,她的阿淵。
“可算醒了,”張玖推門而入,“差點我玄月堂堂主的招牌就砸在你身上了。”
“有勞。”柳虞道。
“和我還客氣什么,”張玖仔細檢查一番,“挺好的,多休息兩日就沒事了。”
張玖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打趣:“你要是再晚兩天醒,沈淵非得殺進宮里告御狀,和你阿耶阿娘魚死網(wǎng)破。”
柳虞只是笑笑,沒說什么。
剛巧沈淵端著素粥進來,張玖便沒說什么,打聲招呼離開。
沈淵坐到床邊,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涼,喂到柳虞嘴邊。
“我讓碧荷熬了一下午的,嘗嘗。”
柳虞還是看著他笑瞇瞇:“好喝,謝謝阿淵,也謝謝碧荷。”
“嗯,”他一勺接一勺,不緊不慢地,“等吃完了,讓碧荷進來陪你好不好。”
碧荷聽到她醒的消息在外面快激動地哭出來了。
“好。”
一碗見底,沈淵收拾好準備起身離開,卻被柳虞拉住衣袖。
“阿淵。”她喚。
“怎么……”
脖子被人勾住,溫潤的唇瓣貼上臉頰,沈淵呼吸一滯,瞪大的雙眼不敢去看她,端著托盤的手不住顫抖。
“這……這……這于理不合,”紅暈蔓延全身,他猛地站起來,嘴里小聲念叨著“于理不合”跑出去。
碧荷剛抓著張玖問完二娘的情況,只見沈五郎君通紅著臉嘴里念念叨叨就沖出來了。
她摸摸腦袋一臉莫名其妙,進去陪自家二娘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