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街機廳
- 獨立游戲之神
- 麗貝卡ll
- 3179字
- 2023-03-02 21:39:35
“你們那也開完會了?”單機一組組長走了過來。姜山對其有些印象,之前在《神話》端游組工作時見過幾面,記得姓王,跟毛源那種油滑的三十多歲不一樣,王組長更富有頹廢大叔的氣質,聽說早年開過酒吧,經營過奶茶店,還組過自己的樂隊,閱歷豐富。
“嗯,我們交流下各自小組的情況吧,”趙以琴又坐了回去,見姜山還在,揮手告別道,“你先回去吧。”
姜山頷首答應,又看了王組長一眼,轉身離開會議室。
王組長名叫王啟,他拉了把凳子,老神在在道:
“你們組有打算做什么形式的沙盒游戲,我們先對一下,免得到時候撞車。”
趙以琴揉了揉眉心,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小組可能不做沙盒。”
王啟似乎刻意維持住了臉龐,沒有表現出驚訝,他問道:
“有更好的方案?”
“我覺得挺好的,就是剛才走出去的年輕人想的,肉鴿卡牌類型。”趙以琴說道。
王啟玩過的游戲不少,他沒有對肉鴿一詞產生困惑,點點頭道:
“肉鴿游戲跟沙盒游戲都是以隨機性建立起來的游戲,有異曲同工之妙,真要做肉鴿的話,老板也能理解。但你說做卡牌……有策劃案嗎?”
“有。”
姜山剛才展示的PPT還留在趙以琴電腦上,趙以琴快速地給王啟瀏覽了一下大致思路,并且播放了最后無限抽牌打牌的虐殺BOSS視頻。
很新穎,至少在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出現過類似玩法的游戲……王啟心中有了判斷,他抬眼看向趙以琴,斟酌了一會兒。
他說道:“這游戲不可能通過。”
趙以琴對反駁的聲音毫不意外。理由其實很簡單,他們是為公司工作,而不是為自己追夢。
任何游戲在立項前都會有企劃部門對市場進行分析,預估游戲數據如果表現得好,項目才有可能會通過,這其中少不了扯皮環節,評審會議也不知道開幾輪才能定下。
何況殺戮尖塔是一款完全全新的游戲品類,姜山知道它能開創一個新時代,但對于沒有未來視的普通人來說,這就是一場風險極大、收益也不見得高的賭博。
公司做單機游戲本來就是場賭博,現在還要賭一個風險更大的局?除非大老板陳洋能答應,否則市場調研這一關都過不去,連先例都不存在,怎么參考?
趙以琴嘆了口氣,說道:“我打算跟制作人反饋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
“小趙,這不是能不能立項的問題,”王啟潑起冷水道,“我可以斷言,這樣的游戲就算做出來有好口碑,銷量也不會高。”
趙以琴沒想到王啟會直接斷言殺戮尖塔的命運,她不禁皺起眉頭,反問道:“為什么?”
“我們做的是單機游戲,光是國內盜版橫行這一個問題,就注定我們的游戲沒法賣出高銷量!”
王啟的話語如同刀子,鋒利地剖開他所認為的陰暗面:“而且你們做的是新品類,新品類就意味著沒有潛在受眾,市場都得由你們自己去開拓,你覺得國內有這個環境給你拓展市場嗎?他們有這個能力鑒賞好游戲嗎?”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趙以琴心里厭惡王啟的說法,這就好像在說“國人不配擁有好游戲一樣”。
“你明白我在說什么。”王啟搖搖頭道。
趙以琴不喜歡這樣決絕的話語,她駁回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討論單機游戲的事了。”
“因為這是大老板一拍腦門的意愿,而不是市場部門精確數據分析的結果,”王啟嘆了口氣道,“小趙,你太天真了,沒必要真碰個頭破血流才愿意回頭。”
“我會去爭取殺戮尖塔的立項,不勞你費心了。”
趙以琴不再看王啟一眼,她收拾好挎包,推門而出。
……
單機游戲組一天沒立項,姜山他們就得無所事事,除了跟原項目組的人交接工作外,這一整天上班就跟摸魚沒兩樣。
見五點鐘的下班時間一到,姜山背上包就走了。
《神話》端游組認識姜山的人看愣了,去了新項目組就這么狂,都敢準點下班啦。
騎上心愛的小電驢,雖說下班的夠早,可姜山反而覺得異常疲憊,只覺得江南的寒風又徹骨了些,穿多厚都抵御不了魔法傷害。
游戲不比電影漫畫小說。電影小說情節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門道來。
然而玩法是抽象的,一個游戲到底好不好玩,誰也說不準。君不見后世某某游戲跟某某游戲玩家吵得正歡,都覺得對方的游戲沒意思,不如自家的游戲好玩。姜山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盡力推銷游戲的每一個賣點。
“光是說服單機二組內的人就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更別提上頭那些攔路虎……這種時候我就格外羨慕獨立游戲工作室了。”
姜山知道自己的這想法頗為飽漢不知餓漢饑,他現在正缺錢,辭職單干沒可能。利用業余時間偷偷干也很困難,他的代碼水平就只有大學教的增刪改查,這要是用來自己做殺戮尖塔,三年內能做出測試版都算燒高香了。
小電驢在姜山漫無目的的遐想中,一路駛過收養姜山兄妹的福利院。姜山被眼熟的門扉吸引了注意力,想了想,也沒去打招呼。
福利院的日子并不美好,吃穿用度只能說是勉強活著,沒有什么值得回憶的東西。
倒是不遠處的街機廳,一直是姜山小時候的快樂源泉。
正回憶著,想象中的人就從腦海里躍入現實——看到街機廳門口穿大棉襖收拾店面的胡茬胖子,姜山樂了,老遠就揮手喊道:
“老孫!這么早關門?”
孫凱愣了愣,見姜山來了,孫凱反而把快要關上的卷簾門又打開,拍掉手上的灰笑道:
“今天不上課?”
“我都大學畢業了,老孫,你把我當幾歲小孩了?”姜山停住小電驢,下了車上前拍拍孫凱肉乎乎的肩膀。
“你就是個來我店賒賬打街機的小屁孩,我哪記得住你畢沒畢業。”
孫胖子臉上的笑意也沒止住,是有段日子沒見到姜山了。
“你第一次來我這打拳皇,就這么點大。”孫胖子比了比自己的腰間,順手從兜里摸出煙盒,散給姜山一根利群。
“不抽,聞不慣煙味。”
“以前我這街機廳里天天都是煙霧裊繞的,也沒見你少來啊。”孫凱本打算給自己點上,想了想還是把煙夾耳朵上。
“說不定就是那時給我熏惡心的。”姜山打趣道。
孫凱沒再堅持,他的眸子望向已經黑下來的月夜,泛起回憶的漣漪,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問道:“你來打游戲的嗎?”
姜山倒沒心思打街機,不過孫凱問了,他還是表現出了一定興趣地回道:“還能打嗎,我看你打算關門了。”
孫凱只是擺擺手說道:“今天最后一天營業,鑰匙給你,愛玩到幾點玩幾點,記得鎖好門放我家門口窗沿。”
“最后一天?”姜山愣住了。
孫凱看著姜山的雙眼,“是呀,以后不開了……”
姜山望向那串小時候夢寐以求的鑰匙,沉默良久。銹跡斑斑的鑰匙孔中仿佛倒映出了童年的畫面,一幕幕快速閃過。
街機廳就是他灰暗生活里照進的唯一那束光,小時候挨福利院老師的打罵,他就會躲到街機廳看別人家的孩子打游戲,店里客人不多時,老孫也會請兩個游戲幣讓姜山自己玩玩。
游戲里的世界真的很輕松愉快,勇者一定能打敗魔王,玩家也一定能救到公主。正是街機廳的時光如水澆灌,滋生了姜山想要別人也體驗到快樂游戲的念頭,也埋下了讓他成為一名游戲制作者的種子。
時過境遷,小小的鑰匙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現實的重量。
姜山終于開口,發覺自己的聲音竟有些哽塞道:
“怎么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反而說不干就不干了。”
“什么熬出頭了?”
姜山盯著孫胖子那胡子拉碴、睡眼惺忪的臉,說道:“你還記得游戲機禁令嗎?前兩天解除了。”
預想中孫凱該有的復雜反應一個沒出現,他掏了掏耳朵,一臉的無所謂,只是眼神有些躲閃道:
“這樣嗎,新聞沒報道這事,我都不知道。沒事,反正明天就關門了。”
姜山沒接話,走進了路燈照不到的游戲廳內。
進門左手邊的白色街機就是當年每個人都排隊等著投幣的三國志,上面還掛著孫老板手寫的牌子,十幾年了,還是那句“禁止吃包子”。
小時候不懂事,明知道牌子上白紙黑字寫著禁止,姜山碰到吃包子關還是噼里啪啦搖桿甩得賊響,老板提著板凳從巷南追殺到巷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拳皇97、恐龍快打、合金彈頭、三國戰紀……街機廳里每一臺機器姜山都如數家珍,十多年了,一直都是這些游戲,怎么能不印象深刻呢?
孫胖子是個摳門的家伙,可對游戲從不摳門,三國志的搖桿被摁壞了好幾個,他都自己掏錢修,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然而游戲廳里的機子各個老舊得像臺古董,屋內的裝潢從未改變,數年未添一臺新街機,就是因為禁令頒布,電子游戲經營場所不得添加或更新任何類型的電子游戲設備,斷絕了街機廳所有可能的發展。
十多年玩來玩去都是同樣的游戲,任誰不會膩?客人又怎么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