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大哥，某能動筷子了么？”

雖然出身尊貴，但趙仲針卻并沒有那些高門大戶子弟天生帶著的那股子傲慢，反而更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王霽略微抬頭，目光落到趙仲針那帶著希翼的臉上，當(dāng)即嘴角就勾起來了點點幅度。

也難怪他能跟王雱混到一塊兒去了。

若是換成汴梁城中那些最常見的衙內(nèi)，以王雱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跟他們相處得如此融洽？

而后王霽便轉(zhuǎn)頭看了眼王雱。

畢竟也是沒少蹭飯的，再加上眼前這一桌魚菜賣相確實不佳，此刻王雱的表現(xiàn)確實還算比較平靜了。

最起碼跟趙仲針一比就要平靜不少了。

王霽拿起筷子，剛想開口，下一刻他就瞥到了已經(jīng)默默靠近的馬三，頓時手上動作猛得停下。

唉……趙仲針……麻煩！

而后王霽就瞪了趙仲針一眼，抬起手中筷子指向馬三，而后又朝趙仲針身邊點點：“你去趙大郎身邊坐。”

本來還被他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趙仲針當(dāng)即就明白了原因，一把伸手攔住馬三，眉頭高高挑起：“馬三，你去跟陳大他們一起。”

雖然這邊桌旁確實還有空出來的地方，但這邊人的身份都在面前放著，就連張老三這個原主人都主動跑去跟陳大他們一起了，每人端著個大碗盛了飯菜，在屋檐下一邊吃一邊扯閑。

王霽還主動邀請過張老三，讓他也一同來上桌，可他不管怎么說就是不干，臨了還丟下了一句：某去了也吃不痛快，還不如去那邊呢。

無奈，王霽也只好選擇暫時鳩占鵲巢，在飯桌上當(dāng)一次主人了。

“郎……”

“過去！！”

趙仲針面色稍顯不虞，不等馬三開口直接趕他離開。

并未有想象中那般氣魄十足，尤其是在王霽看來，此刻的趙仲針反而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一般。

但在馬三眼中或許就不是這樣了，隨著趙仲針聲音落下，他即便再如何，也只能選擇默默低頭走開，只是那一雙眼睛始終有些不怎么像話，一直盯著王霽、王雱。

一下兩下，王霽或許還能當(dāng)作沒看見，但一直被人用防賊似的目光盯著，他心中也著實有些不快。

不過這跟趙仲針就沒有多大干系了，畢竟他都已經(jīng)做到如此程度了，只能說馬三這人要么就是聽的趙曙的命令，要么他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

王霽雙眼微瞇，勉強暫時壓住怒火，而后就從臉上擠出了一抹微笑：“都吃吧，再等會兒怕是就只能吃冷飯了。”

說著他就在魚頭上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嘴中。

原本打算好好品嘗白花魚美味的心情此刻也早已蕩然無存了。

王雱察覺到不對后，當(dāng)即就給趙仲針暗戳戳地打了個眼色。

安靜吃東西，別做其它事情。

他一下子也猜不到為什么王霽突然心情就變差了。

趙仲針眨眼應(yīng)下，端起飯碗就吃了起來。

汴梁那邊本就不怎么吃魚，即便吃，也大多都是一些淡水魚類，做不好，魚肉本來的鮮味反而會被土腥遮掉，相比之下，海魚，尤其是今日這么大的鮮活海魚，吃起肉來痛快不說，再加上王霽教給陳大那些祛腥的手段……

魚肉只一入口，趙仲針雙眼泛起了微光。

鮮！極致的鮮！

即便有少許的異味，也遠不及魚肉本身自帶的鮮香。

再看王雱，比之趙仲針也好不到哪兒去。

桌上只有王霽一人此刻顯得很是興致缺缺，不僅面前以魚湯煮出來的飯沒有動過，就連魚肉也是偶爾夾上一筷子嘗嘗，并未多吃。

一餐下來，桌上東西大多進了活動了一上午的兩人肚中。

“吃完了么？”

雖然馬三此刻的注意力已經(jīng)從他身上移開的，但王霽的興致明顯還是不怎么好，在看到魚骨上最后一塊肉被趙仲針塞進嘴巴，而后他就站了起來：“吃完了收拾一下準備回去了。”

陳大也是早就在院子里收拾了起來，將那些剩余腌、臘過的魚肉往籮筐里裝著。

不過對比來時，這些剩下的魚肉就明顯少了許多。

叮囑完兩人，王霽就轉(zhuǎn)身朝給陳大搭手的張老三走了過去。

看見他來，張老三當(dāng)即停下手，憨笑著：“王郎君。”

王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略微點頭，臉上這才多了點笑：“還記得某上次過來時候問你的事情么？”

“你現(xiàn)在考慮得如何了？”

“要跟某一起走么？”

上次過來，他也是這樣問的張老三，畢竟就他這樣的體型……當(dāng)一護院，王霽完全不需要擔(dān)心會不會有什么歹人入室。

而且張老三也就孤身一人，父母早亡，而且也沒有娶親什么的。

他沒有娶親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太過貧寒，沒有幾家女子看得上他。

再度提及這個，張老三臉上就浮現(xiàn)了極為清晰的糾結(jié)。

“王郎君……某……某……”

“嗯？怎么？”王霽眉頭微挑，難不成他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只見張老三牙關(guān)一咬，而后開口道：“王郎君，某只會打漁啊！而且吃得還多……”

他數(shù)了一連串對于王霽來說都不值一提的事情，最后開口：“某……”

王霽失聲而笑，旋即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搖頭：“這些于某而言，算不得什么。”

“某只問你，想不想跟某走？”

“至于做什么，那不是你現(xiàn)如今應(yīng)該想的。”

本來，若是換個時代，張老三這體型、這身高，最好的選擇肯定就是參軍，但誰讓他偏偏就生在了大宋呢？

若非實在不得已，尋常百姓還是很難放下心中成見去做一個‘賊配軍’的。

迄今為止，大宋也只出了一個狄青……而且，若非范相公，恐怕連這一個狄青都未必會出。

“想！”

既然王霽都已經(jīng)這樣說了，張老三也立馬就放下了心中想的那些多余的東西，立馬將他最初所想吐露了出來。

下一刻，他就看到王霽臉上笑意濃郁了起來：“那就好，去收拾收拾必須要帶的東西，衣物被褥之類的就不必了，今日就隨某一同回去江寧。”